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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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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闲谈而行的魏离似乎是有所察觉,蓦然转过头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了青梅身上。

    青梅一袭浅紫色的披风裹住苗条的身段,小脸嵌在绒白的狐狸毛中,仿佛雪中盛开的娇萼。薄雪中的她身材苗条清秀,手里的七八个酒葫芦分外扎眼,魏离的唇角不自觉的浮起笑意。

    后面绿珠下了马车便唤门口的小厮道:“快过来帮忙搬东西。”却见那些个小厮都在躬身行礼,不由一怔,虽不知来人是谁,也忙跪在了地上。

    这边厢青梅瞧着跪了一地的人正自奇怪,就见魏离大踏步走了过来,将她手里的葫芦接过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酒馆开张了?”

    数日未见,再次看到他这张脸,青梅心里又觉得亲切起来,便笑了笑没说话,只眨巴着眼睛看他。后面顾长清亦跟过来,叫小厮们上前接了东西,向魏离解释道:“家母认青梅作了义女,现下就住在府上。”

    “原来是她。”魏离格外看了青梅一眼,便和顾长清往里走,青梅跟在后面。

    到了内院,青梅想着他们应是要去博古馆,便想道别自回住处,却见前面的魏离脚步一顿,道:“跟我过来一趟,带两壶酒。”青梅看了看顾长清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只好让绿珠和许氏先回去了,她跟着两人去博古馆。

    博古馆名副其实,院角是一株古柏,墙边长着几树老梅虬枝曲干,树龄颇高。红漆檐顶绘制的是古时故事,屋内陈设的香炉铜壶皆是古物,角落里摆着一架桐木旧琴,靠墙的大案上摆着一尊青铜鼎,旁边的乌木架上陈列着甲骨竹简。

    青梅还是第一次来顾长清的住处,看了周围的陈设时不免暗暗赞叹。

    顾长清叫青梅坐在矮几旁边,自往隔壁的书房去了,丫鬟侍书奉茶上来,魏离啜了一口,挑眉道:“住进了顾府,你这是不打算开酒馆了?”

    “怎么会!”青梅等侍书出去了,才小声道:“酒馆我一定要开!”

    屋门半开,外面一阵冷风刮过,似乎又扬起了雪砧子。屋里面的炭火却烧得极旺,哪怕偶尔有冷风灌进来,青梅也觉得有些热,脸蛋红扑扑的,倒忘了脱下披风。

    魏离似乎来过这里,举止十分随意,将那鹤氅脱下来搭在架上,看见她这模样,绷着的脸上渗漏出笑意:“你还觉得冷么?”说着便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是想帮她解系带,吓得青梅忙往后躲开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和长清赏雪回来,听他说新搜了几部古书,便来看看。”

    和顾长清去赏雪……青梅脑海中电光火石,蓦然想起昨天那小厮的话——三皇子请顾长清去城外的寺里赏雪。何况刚才府门前众人都向他行礼,想必是个身份贵重的。她解披风的手一顿,仰头问道:“魏离,你究竟是谁?”

    “魏离。”

    “我说你的真实身份!”青梅见他答得无赖,瞪了他一眼。

    恰好屋外顾长清拿了几部书进来,闻言便道:“你不知他是谁么?当朝三皇子君离,喜欢借魏国公家三郎的名头四处晃荡,骗过不少人了。”不同于之前的铁面形象,顾长清说话时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青梅却是彻底呆住了。

    当朝三皇子君离?魏离他……他竟然是个皇子?

    她只管瞧着君离惊讶,清亮的目光锁在君离脸上,倒叫君离有些不习惯:“很意外么,我说过家父是高官,最高的可不就是皇上。”

    这么一提醒,青梅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她第一次猜测魏离的身份,十分想当然的说皇子侯爷们身居高位争斗得厉害,又都八面玲珑心机深沉,额……脸上更加热了几分,青梅勉强镇定下来向君离见礼,君离便道免了。

    旁边顾长清已将那几部古书打开,两个人在书案边认真品评起来。

    青梅拿手背试了试脸上的温度,竟有些发烫,忙将披风丢在旁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茶,目光却落在君离的背上。

    原先的诸多疑惑和猜测,至此终于尘埃落定。他能够打听到贺子墨曲折隐秘的身世,能够取得珍贵的玉烟泪;他和永乐公主同乘,在中秋之夜,陪着永乐公主登上皇城点亮灯楼;他清贵无匹,能叫青年才俊顾长清顺从他的意思。原来是因他皇子的身份。

    早就该想到的,为什么从未往那边想过?

    青梅咬了咬唇。也许是他的仁善仗义,他的沉默随性,甚至那日抱起脚裸崴伤的她,这些都让青梅没法把他和尊贵遥远的皇子联系起来。

    那个每天坐在梅子酒馆的角落里与她目光相交,坐在酒馆的后院中和她一同调戏小不点儿,听她乱侃酿酒故事的郎君,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子?

    青梅怔怔的出神,那边君离的眼风扫过来,似乎隐然几许笑意。

    她又有些懊恼,喝尽了杯中茶水,坐在椅上瞧门外已然纷扬的大雪,心里又觉得奇怪。据说顾荣华被选作他的妃子,君离却执意拒婚,让顾荣华难堪伤心,顾长清对此难道并无芥蒂?两个人看起来却又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仿佛知己好友。

    三皇子君离……原来他本名是君离,是那个定下父亲通敌罪名的昏君之子。

    青梅心绪有些翻涌,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便觉寒风侵入衣领,忙回去裹了那披风,走到屋外的廊下看雪。

    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纷扬的雪片很快便让天地同色,这样的迷蒙中,心思也迷蒙了起来。有些事情,她想不透,理不清,仿佛这雪幕般令人茫然。

    她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指尖,清冷寒凉的触感传来,就听耳后君离道:“不怕风寒着凉?”转头便见君离已披好了鹤氅,拿着她的葫芦喝了口酒。

    青梅摇了摇头,只瞧着他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郎君,最终浅浅一笑,仿佛回到了酒馆中的旧时光:“既然你是个皇子,往后给你卖酒,倒是可以抬高价钱。”

    “等你开了酒馆再说。”君离晃了晃手里的葫芦,“我等着。”

    雪越下越大,两人在檐下站了会儿,顾长清便撑伞送君离出去。回来后他问青梅道:“你想开酒馆?”青梅点了点头。顾长清道:“今日的几壶酒先藏着,等到梅花开时母亲会请人来府里小宴,到时再拿出你的果子酒,会有用处。”

    如此随意的一句叮嘱,听在青梅耳中却如同天籁,忙欢喜道:“谢谢二哥!”

    被侍书送回琉璃院后,青梅便欢喜地将这事同许氏讲了。不同于青梅的欢欣期待,许氏有些担忧:“用果子酒招待来客,顾夫人会同意吗?咱们还没安顿下来,若是她察觉了你的心思,怕是会不高兴。”

    自打顾夫人认了青梅做干女儿,许氏便知当年的婚约已没法再提,心中对顾夫人不免失望,整日里都有些无精打采。然而再怎么失望,许氏还是寄希望于顾夫人能在青梅的婚事上出面牵线,所以还是想着让青梅尽量讨顾夫人的欢心。

    许氏的心思青梅自然明白,只能安慰道:“我会说服她同意的。至于她会不会因此多心,咱们正好看看她的态度。娘,住在顾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管顾夫人怎么打算,我还是想尽量搬出去开酒馆,这次小宴正是个好机会。”

    “是啊。不过她怎么打算,谁知道呢……”许氏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拿手指捋青梅的额发,“我只盼她还记着当年的情分,能待你好一些。要不然,还不如离开京城,咱们靠自己过活。”

    “她既叫咱们来了,自然有安排,咱们且慢慢看着吧。”青梅将发丝绕在指尖把玩。等看清了顾夫人的真实意图和面目,到时再加以应对也不迟。

    娘儿两个都猜不到顾夫人的打算,加上青梅还没见过顾尚书的面,此时也不再多想。许氏拿起针线继续做起来,青梅瞧着外面已有了厚厚的积雪,又是时近傍晚,便打消了去杏花馆的念头,自去书桌边看了会儿书。

    因雪下得甚大,晚饭时顾夫人也没叫她过去,青梅和许氏用了饭,早早就歇下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愈发寒冷了。大雪过后便要迎冬至,顾夫人特地给青梅赠了几套厚暖的过冬衣裳,裁剪十分合身,用色用料也合青梅的心意,倒叫她有些感动。

    那天侵晨醒来,但觉房中比往常明亮许多,绿珠服侍青梅起身时笑道:“昨晚下了好厚的雪,今早太阳一晒,外面可好看了。这样下雪的天气里,荣姑娘恐怕会和交好的姐妹们去赏雪,姑娘也早些到流芳堂去看看吧。”

    青梅点头称是,梳洗过后穿了顾夫人送的红香羊皮小靴,米黄色的外衣上罩了白色织锦缎面绣蝶戏水仙的斗篷,再系上如意宫绦戴了雪帽,便带着绿珠往流芳堂而去。

    院里的积雪有近三寸之厚,仆妇丫鬟们已扫了条小道出来,青梅一路看过去,但见满目银光璀璨,远松近竹上积了薄雪,交杂的白色与绿色在阳光下清新好看。

    流芳堂外有几树红梅初绽,平时不甚打眼,在这满目积雪之中却蔚为夺目。顾夫人身边的丫鬟紫英拿了小瓮扫梅花上的雪,胭脂般的梅花在枝头微颤轻摇,雪片簌簌而落时晶莹剔透,青梅瞧着十分有趣,不由驻足看了会儿。

    远处踏雪而来的顾长清瞧见她俏生生的立在白雪红梅之中,脚步不由一缓,待走近了才道:“看什么呢?”

    青梅闻言回身,忙问二哥好,又笑道:“这梅花平日里不惹眼,衬着白雪倒是格外好看。”便跟在顾长清身后进了流芳堂。

    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屋内的暖香气息扑面而来。青梅转过那架侍女戏水的云石屏风,便见顾夫人旁边的矮凳上坐着顾荣华和顾含英,与她一案之隔的貂皮方椅上坐着个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何姨娘。

    青梅一瞥过后便即垂首。

    这位男子长相端方,气度沉厚,必定就是她的姨父顾尚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