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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主人们与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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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工作。

    他们,指的是一个在厂房车间里劳动的十几个个中年男人,不过也有近五六十岁的。

    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对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铁壳子,把它的螺丝拧紧,那壳子像勋章。

    他们或叫老张、老李、老杨、老王……但他们见面了,彼此爱称张总杨总李总……或者老乡与兄弟。

    他们在昏暗的地方,繁华且狭小的地方,但这为何地方无人在乎,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用在乎。

    如今,他们工作,穿着脏兮兮的蓝色短衫,头屑特多,头发墩,有汗水与机械连着的味道。

    他们口气很大,生理上,心理上,差不多的。

    如今该休息了。

    胖总管坐在他们工作区隔出来的一小间透明的玻璃房里,双腿摊开,佯躺在那黑色的老板椅上,侧对着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嗝。

    他们累得围坐在一旁的木头桌边,桌子上可能是腐烂还是什么,总有像黑色的像火烧过的眼睛,有几个人把手撑在上面,他们且戴着口子一圈黄色的白手套。

    他们说笑,桌子中间有一个老旧的不大收音机,它是红色与金属陈旧的闪耀着黄金色。

    收音机,木桌,还有……

    几个人从一个淡淡绿色的小冰箱里拿出雪糕,撕开来,是巧克力牛奶味,巧克力的颜色成了它的头与两点眼睛与一曲嘴。

    他们分享,雪糕的头温柔了他们的干嘴。

    收音机里,很快播放了古典游戏小说,一个说书人,像单田芳,是这样说的:

    “钟馗一看,对面草丛突然跳出个鲁班七号,赶紧放了个钩子,可就在这个时候,钩子从鲁班七号的头上一闪而过又溜回来了。

    这钟馗一脸懵逼啊,心想这咋回事呢?那钩子咋从它头上贼溜过去了?他正想着,一个李白扒拉就冲过来了,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听着收音机,也不太在乎,这些都是他们年轻的回忆。他们如此便谈到年轻的时候了。

    老杨说:我突然想起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用我爷爷的号,还上过王者呢。

    老王和老李都说自己没那能耐,也没多说什么,但不免心中又回忆起那一年:

    他们还年轻,考试很一般,属于普通人,因此得到了很好的待遇,遍地大学随便选,还可以通过免费寄快递把自己的东西寄到学校。

    比如说老丁,瘦长,那时他还是刘海(如今秃),他就干脆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学校算了,因为他觉得都一样,不知如何呢。

    他在学校生活的时候,上课不怎么听,下课后回到寝室,先撒了一泡尿,然后就从下爬上床,靠着墙,把被子随手遮蔽住下半身,掏出手机,先是玩游戏,然后聊天,然后看短视频,然后玩游戏开语音草骂……

    累了,就睡,睡醒点个外卖,点完了再玩,玩到想排泄,泄完再上到床上,再玩再睡,如此接收光明与爱的教育五六年,出来之后,他无甚特长,身体有病,这两特别好处他全占用了,归于典型的“伟大值得被尊重的群体”,如今他可以吃雪糕,可以在这里工作,与他当时的生活密不可分,那是他的荣誉。

    他想起那凌晨一二点,自己还靠在墙上,寝室早已熄灯,而手机屏幕的光很大,让他的大脑影子大大地印在了白墙上,他在刷抖动的音频,不时噗嗤一笑。

    如今想起,真实幸福。

    一个字:爽。

    如今他们是工厂的主人,而胖总管是他们的仆人,他们可以吃雪糕,甚至可以用收音机这种奢侈玩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劳动中体现了自我的价值,而胖总管,天天躺在那,身体受伤,精神不振,只能磕药丸。

    胖总管闭了闭眼,又出来了,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时间,便向主人们鞠躬,用他那生硬而西化的普通话说:“主子们辛苦了,刚刚小的接到老大哥的信息,说是今天工作量有点大,说主子们可能……”

    “行了你这狗奴才,说吧,又要做多久啊。”老丁笑了笑。

    胖总管迷惑地眯眼,忽地望了说话的人姓什么了,但他还是对众人低声下气说:“主子们放心,这厂都是主子们的。IE都说,主子们是钟上的长针,小的尽的力都微不足道……”

    话还没说完,有人又说:“行了,你知道就好,给我们打工不是叫你让我们偷工减料亏我们的钱,你看着办吧。”那人说着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雪糕,扔给了恭恭敬敬的胖总管,流出傲气笑道:

    “赏你的。”

    “谢谢主子们,小的一定会好好工作,让主子们满意!”

    胖总管说着,笑开了花,其他老张老李老乡之辈看着,觉得又可怜又好笑,还有些嫌弃,这种堕落的人活该当管事的。

    ……

    ……

    ……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孤独感。

    梁知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如今不单单感觉到了,还很深,他想自己还这么年轻,不,是在年轻人当中不那么年纪轻轻,他实在有些渴望爱情,可惜,世界这么大,而他能遇到的是如今之少,何况女人。

    他喜欢逛街,不久后他就要离开梅由肯到作家城去参加培训。

    这个世界不值得怀疑,查德说,宁飘飘说,都是胡扯,不值得信,一切都是废话,活着的意义呢?

    他走着,时常排队,心烦,直到一个好心的城里大妈告诉他,一些穷幸的人可以选择坐地下地铁,但可能挤了点,不过对于目前这环境实在好太多了。

    他随便就找到了地下铁,发现这里不如城路拥挤,很好,而且竟然不只是地铁,居然还通向不少的地区,很复古,是免费……

    他无意间,或者说只是随便走走这下面的世界,便乘坐地下铁来到一个霓虹灯闪着暗然的街道,旁边有几个烧烤摊,还有个水果摊和卖老鼠药,貌似还有卖手机壳,多么奢侈的东西……

    几个摊位桌子上坐着年轻的男女,男的总是短衬衫,女人总是短牛仔裤,霓虹灯广告牌里面是白色的灯的店面。

    四方传来卖衣服的声音,还有大家说话的声音和流行金曲的声音。

    温馨,自在,不意外。

    梁知经过一个理发店,叫阿飞理发,玻璃门上贴着些女人的头像,目前也只有一个男人在剃光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长了,可不知道要多少钱……

    他进去刚想问,这时候黄尖头发的阿飞问:“是用钱还是用流量?”

    “什么?”

    “钱是十五,流量50MB。付流量快,眼睛扫下就可以了。”

    梁知刚想问怎么扫,可当他一盯着阿飞的眼睛的时候,脑海里就闪过一个“您已成功付款”的信息。

    “等下,马上就好,先坐。”阿飞手里拿着机器嗡嗡响,像磨什么似的。

    梁知随着坐在了红色的塑料凳上,目光注视着两个理发位子一旁,也就是隔着可以进入洗水池的中间有一个老电视,它很壮很结实,边是白色的,按钮旁还有个发亮的蓝色棱形贴纸。

    电视一直是开着的,原来一直是抗战神勇剧,可这个时候里间,也就是顺着墙上的红色楼梯里下来一个小女孩,她还穿着后面印有学校拼音的红白相间的校服。

    “我写完了作业。”小女孩说。

    “你妈妈看了吗?”阿飞头也不抬,对着面前的镜子说。

    “嗯……我要看电视……”

    “可以,但只有一时会。”

    小女孩听着很快经过梁知拿起前台上的遥控器,调到一个校园剧,里面正是白乎乎的脸的年轻男女们所在哥特式的校园,建筑里甚至出现了大钟。那些学生个个穿着栗色的西式校服,胸前的校徽很明显。

    他们进入了教室,宽敞不说,每个人的桌上都提前放了台果牌笔记本,他们坐的位子长长的靠背,还有,他们的背后还有一大水箱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胖胖的同学从一个瘦瘦的同学那抢过一杯烧开的老坛酸菜牛肉面,抓紧的吃时还不忘再抢一碗没开封的。

    这时候小女孩眼睛发亮了,因为一个蘑菇头的哥哥出现了,他很好看。

    她知道自己的同学永远也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因为学校绝对不允许男生留那么长的头发,当然洋仔不一样,因为他歌唱的好,不单单可以留长头发,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画下妆印入学校宣传片里,阳光爽气。

    梁知剃头的时候,还没说呢,阿飞就像是知道他需要什么,不过也只是剪短了下,两边鬓角和后脑勺磨平了罢了。

    当梁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冷了,街上没有什么人。

    如果流量可以当钱用并且这么方便的话,那他是不是有太多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好点的地方住下,可好不容易也就发现马路对面两家店铺拥着一栋出租房,一楼就有一间房东住的,不过几十平;隔着就是楼梯,梯下是堆自行车,他进去了发现年龄蛮大的房东穿着白背心,说着一股外地乡音正在跟自己的妻子整一箱铁皮东西,好像是要把什么螺丝拧松来……

    梁知发现,住这确实很方便,也很便宜,当房东领着他经过道与紧紧相邻又不大的房间的时候,他想起了宁飘飘说上大学的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问题,一想,心里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