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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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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渺的故事,说来很是唏嘘。

    她爹是个疯傻之人,一家子唯有亲娘疼她爱她。可亲娘也在她七岁时凄惨死去,因为携她雨夜出逃,被她爹打得奄奄一息,在她跟前吐血身亡。自此,那家人坚信她是妖孽,一顿打,将她逐出家门。

    她于田间流浪数日,一头白发惹眼得狠,村中许多人惧怕,传闻能止小儿夜啼。族长想了个法子,让她在废弃的山神庙安家。既可让她有个落脚之地,也可凭借山神之力镇压妖孽,一举两得。

    此后,她便有了一个家。真正属于她的家。虽简陋些,却有了蔽身之处。

    晴日,她捡些柴火送到集市去卖。人小腿短,柴火也背不了太多,卖不了几个钱,时常捂着半饥的肠胃将疼痛咽下肚腹。偶尔运气好,拾到蘑菇木耳等山货,赚几个小钱,方能换几个包子,赚得一时饱腹。

    雨天,她没有遮雨之物,唯有躲在破旧的山神庙,熬着为数不多的野菜汤。野菜汤不顶饿,她的腹中高唱空城计,无奈之下,唯有数着头顶上漏雨的点点,转移些许注意力。漏雨之处太多,手指加上脚趾也不够数。她躺在半湿的稻草中,数到迷迷糊糊睡去。

    最最难熬的便是冬日。山中冰雪覆盖,拾柴困难,野菜也没有,她提前储存的一点红薯干完全无法撑过整整三个月的冬日。幸而产婆一家私下接济一二,趁着夜色悄悄将食物送来山神庙,食物虽不多,好歹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小小年纪便尝尽世情冷暖,她十分懂得避讳,不与村里任何人交流,路上偶遇也会迅疾避开。每每去集市,她便用几层破布裹了头发遮了容颜,免得被人当做妖孽,也免得因为出众的容貌招惹麻烦。

    她不想死,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想活,连同娘亲的生命一道活出来。

    吴家三代共计十七口人,因天灾家破人亡,只剩得父子二人,背井离乡。

    路过潘家村,吴父见南湖风景宜人,鱼米之乡,便求了族长落下户籍,安定下来。

    吴妙手遇上潘渺渺时,还不是妙手。他本名吴大,吴家老大,与阿爹相依为命。

    相识那一年,他8岁,她18岁。

    村中人皆为潘姓,吴家父子是唯一的外来户。孩童们欺生,常常戏弄新来的吴大。

    一个夏日,孩童们相约到小池塘戏水,脱了衣服下水,水中嬉戏玩的很是尽兴。

    将近日暮,孩童们纷纷出水披衣回家,骗老实的吴大看守水中宝藏,顺手拿走了他的衣裳。

    艳丽的晚霞铺满整个天空,老实的吴大在池塘中泡得受不住,只得爬上岸。左右一瞅,衣裳没了!遍寻不见,只穿一条底裤的他,没奈何又躲进水中,露出一个头来。

    忽然腿脚一阵抽筋,他想伸手去抱自己的腿,身子却直往下坠,浮沉间已呛了几口水。

    “救命,救我……”他挣扎浮出水面,吐出几个字,很快又被沉重的腿拖住,沉了下去,搅动得浑浊的水不住地往口鼻中灌。

    四周空无一人,他的呼救愈发无力,双手乱抓每每只能抓到几根漂浮的野草,浮沉中连连呛水,沉重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

    迷迷糊糊中,见到银发仙子涉水而来。他的最后一个念头:许是死了罢,也不知是勾魂使者还是仙子来接我?生的如此美丽,应是仙子罢!

    他伏在她温软的背上,一路颠簸,感知她的心跳,才晓得这美丽的姑娘非鬼亦非仙。

    原来她是暗夜的精灵,也是小伙伴们提起的那个白发妖孽。

    她将他送到家门口,扣了门便躲起来,见他被人抱起才悄然离去。被阿爹抱起时,他的目光逡巡了几圈,定格在她栖身的暗处,直至木门掩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之后,他常常去寻她。

    她不肯见他,他便时常下水摸鱼送去山神庙。她不肯收下,他便烤好了鱼再送去。

    她不愿搭理他,他便自说自话,将自己的故事讲与她听。某一夜,他讲起逝去的亲人,一时红了眼眶。那一刻,她轻声说了一句话,那是她在他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活着,替爱你的人好好活着。”

    月光下,她空洞的眸子蓄了泪,晶莹的泪珠欲坠不坠,他想也不想便伸手擦去了。之后他恍惚着归家,手指滚烫得厉害,竟一夜没睡着。

    自那夜后,她似乎敞开了心扉,有时也肯回应他一言半语。他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她的过往,凄惨的过往。

    山神庙年久失修,估计再有一年半载便要坍塌。他想请人来修葺,方圆百里都无人肯来,因为谁都晓得,废弃的山神庙里住着一个白发妖孽!

    他毅然离开家乡,去临近县城拜师学艺,做了木匠学徒。旁人畏惧,不肯来修葺房舍,他学会了木匠活儿,自己来修葺便是!

    一年后,他颤颤巍巍爬上比他高数倍的木梯,为她补上了山神庙顶的七十八处窟窿。

    三年后,他开始趁着旬假与夜间休息时间上山伐木,于山神庙旁修建一座小木屋。断断续续,耗时四年,方才建成。

    收拾打理这座小木屋,他又耗费半载有余。

    前院放养几只鸡鸭,种了两颗果树,一棵桔子树,一棵苹果树,惟盼她日后时时能尝到甜头。后院是菜园,他撒了许多蔬菜种子,时时浇水,为她种下一片菜园。侧边是厨房,山泉水被他凿穿山洞,以长长的竹筒引入小厨房。屋前院后皆用篱笆围起,篱笆旁种了一圈刺玫防止歹人翻越。

    他的苦心,大抵除了她,人尽皆知。

    她不肯接受他的小木屋,与他灼热的爱意一同推拒了。无奈之下,他以还报救命之恩为由,求着她接收了屋子。

    他18岁时,她28岁。他可以娶亲了。

    本朝律例:男子年满十六便可娶亲。他拖到十八也迟迟不肯订亲,只是为了她。

    她又一回,拒绝了他,如同之前的无数回一般。

    阿爹整日念叨“传宗接代”,他每每以攒钱为由拒绝。是的,他要攒钱!予她无忧未来,予她幸福人生,只能是他。

    暖她半生孤寂,许她一世欢喜。是他无言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