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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灵隐钱塘殒命 寻天竺果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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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满脸忧惧、穿粗布马褂的伙计模样的人入内,他手里拿着报纸,看样子是按照报纸寻索而来。他询问哪位是孙侦探?沐冉少爷点了点头。他看到沐冉少爷的神情,显然有些颇为失望,估计他臆断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就是报上宣传的如此奇幻的经历?看到他颇为踌躇的神态,沐冉少爷道:“你是清河坊的胡庆余堂的伙计吧?”

    此人大吃一惊,连声道:“侦探先生曾见过我?我倒是记不起来。”

    “并未曾谋面。”沐冉少爷轻轻地摆了一下手,“你一进房门,就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看你身强力壮,定然不是长期服用中药之人,因而是与药铺有关联;药铺的人,随身携带膏药,以备不时之需,你的上衣口袋里微微露出了几贴胡庆余堂专属的跌打膏药,这便确证无疑了。”

    “真是神了,我是胡庆余堂的伙计王成。”伙计啧啧称赞道,“侦探先生,你简直比城隍庙的黄半仙还要准,他还要掐指一算,问问生辰八字,您是一瞅便了然于胸。”

    “既然你没有什么疑问,那就把你的问题从头道来。”沐冉少爷示意我斟茶让座。

    “是这样的,侦探先生,我家少掌柜一个月前到灵隐寺烧香后就失踪了,最初掌柜的也并不在意,少掌柜时常兴之所至,便没了踪迹。哪知数日后,巡捕房张贴告示,说是钱塘门外桥下发现一具男尸,有人辨认出是我们少掌柜,掌柜的带着我和几个伙计赶过去,面目已经辨认不清了,衣服财物并未有损失。”

    “据你说来,财物并未有损失?”

    “分文未少。”

    “衣服可有凌乱痕迹?”

    “衣服还是完完整整,未有破损,经鉴定是伤口是从前胸戳进了一把尖刀所致。”

    “现场可发现有凶器吗?”

    “并未发现。”

    “那就不是抢劫致死,而能从前胸被刺又未有打斗迹象,则十有八九是熟人作案,也可能是仇杀。”沐冉少爷在房中踱来踱去,喃喃自语。

    “我们少掌柜素来谦恭温和,深研医理,并未有结怨的敌人。”王成说道,“掌柜的就这么一个公子,现在家里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

    “那如果你们少掌柜不在了,谁会接替胡庆余堂掌柜一职务?”

    “应该是掌柜的内侄杰夫少爷,杰夫少爷是是掌柜的兄长的嫡子。”

    “那这个杰夫少爷事后怎么样了?”

    “杰夫少爷的仆人说他当时邀请了数位好友在凤凰山的紫霞洞内欢饮达旦。”

    “其他人都能给他证明吗?”

    “是的,包括恒祥绸缎坊的公子等,应该不会有错,但是他的嫌疑最大。”王成咬牙切齿地道,“杰夫少爷不学无术,好使枪弄棒,我们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你何出此言?”

    “杰夫少爷常对少掌柜气不忿,两年前老掌柜故世,将药铺交给了次子,也就是现在的掌柜,因而杰夫少爷当时便扬言,迟早要夺回胡庆余堂。老掌柜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药铺的百年声誉,不能葬送在一个浪荡子手中……”

    “听起来很有意思,这个案子我接下了,你且先行回府,稍后我会登门造访。”沐冉少爷很奇怪地打断了王成的话,“你们少掌柜可有照片?”

    王成拿出了一张两英寸的黑白半身照,照片中的人叉手靠在一株云杉上,头发梳得很是摩登。

    待王成走后,我疑惑不解,问道:“明明就是他们杰夫少爷因嫉行凶,而且以他的能力,杀掉一个弱书生,再也简单不过了。”

    “阿福,任何的推理工作,都不能事先有所成见,否则它会引导人误入歧途。在有十足的把握断定凶手身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也都是无辜的。看似嫌疑最大的人,可能正是他人嫁祸的对象,而貌似最不可能之人,反倒也有犯案的可能。”沐冉少爷的话令我哑口无言。

    “走吧,跟我去一趟钱塘门。”沐冉少爷戴上礼帽,穿上他的黑色呢大衣,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回头对我道,“别忘了带上雨伞,这天气,估摸着下午会有一场雨。”

    “钱要不要带?我可不想饥肠辘辘地跟着您在雨里溜达。”我摊开双手,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钱不多了,案子的定金也没有预付,午餐我们就免了,晚上会有顿不错的筵席,你可以大吃一顿。”沐冉少爷似乎成竹在胸。

    钱塘门是西去灵隐寺的必经之路,春日里香客甚众,踏马而去者、步行前往者络绎不绝,街道两侧都是各色云集的商贩,木鱼、佛经、钟罄等礼佛之器,以及洋火、洋烟、洋表等西洋舶,拨浪鼓、孔明锁等逗弄幼儿之物,应有尽有。

    穿过茅家埠后,便是上香古道,有三天竺之称。下天竺、中天竺、上天竺各有一处寺庙,分别为法镜寺、法净寺与法喜寺。沐冉少爷并未停留,而是一口气带着我爬到了上天竺的法喜寺。

    在半山云雾缭绕中,我不住地喘着粗气。沐冉少爷礼拜完佛像,对一旁敲木鱼的一个沙弥道:“师傅有礼,我一好友上月曾来此上香,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沙弥审视着照片良久,道:“这个人有印象,当日他的举止很特别,似乎很惶恐不安,好像在庭院内与人发生了口角,佛门清净地,阿弥托佛,那个人说是他的兄长,但是他矢口否认,两人推搡着出了寺门。”

    “这就蹊跷了,少爷,发现的衣服并未有厮打迹象,会不会搞错了?”我嘀咕道。

    “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处,他企图借用瞒天过海之术,蒙混过关,但还是留下了罪证?”

    “什么罪证?”沐冉少爷越说我越是糊涂。

    “你随我到庙外的竹林中查找,定然有发现。”

    天已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出了法喜寺,有一道步道直通飞来峰,山路周匝,多为林木所庇,小径时有旁出,人勉强拨开林木方能钻入其中。

    每至一处小径,沐冉少爷便俯下身子查看落叶和草丛。到了第十几处之时,他忽然发出惊人一语:“钱塘门弃尸是个假象,这里才是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