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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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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车后吧,这车子我来赶。」原夕争道。

    青湘掀开了帘子,坐进马车道:「娘娘,子卿少爷来了。」

    曾楚瑜额头上都是密密的细汗,听了青湘的话,只嗯了一声,眼睛虽还是紧闭着,但整个人像是松了下来。

    车子转了几个圈,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了下,青湘将曾楚瑜搀扶了下来。

    「子卿……」曾楚瑜含着泪,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她说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原夕争微微叹息了一声,冷淡地道:「这儿风大,屋内说话吧。」

    这个院子所处的地方极为僻静,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绝不简陋,甚至于颇为精致,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人家。

    曾楚瑜扫了一下四周,道:「子卿,你一直住在这里?」

    原夕争淡淡地道:「不是,这里是过去大理寺卿左央名的私宅。」

    「那个,那个留书脱靴挂印的大理寺卿?」曾楚瑜咳嗽了两声,道:「亏得他走得早,皇上颁旨逮他,他已经挂印走了。」

    原夕争听了却是微笑了一下,这个大理寺卿只怕现在是在蜀国给他的公主说故事了吧。

    两人说了这么一阵闲话,就象是找不到话说了,彼此之间的感觉变得极为遥远跟陌生。

    「子卿,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一面,我也知道我走得太远了,你已经不再喜欢楚瑜。」曾楚瑜说了这么一段,越发咳得厉害。

    原夕争只道:「弯阳的医术很高明,你怎么不让她看看?」

    曾楚瑜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过是落日的黄昏,又怎么能差得动如今的大内密探首领弯阳大人,她一直忙于追捕你,根本很少回京城。」

    原夕争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弯阳竟然成了大内的密探,细细想来,弯阳与自己仇比海深,也许用她来追捕自己确实很恰当,至少没有人会比她更用心。

    曾楚瑜低着头,看着脚上那双苏绣花鞋,鞋面有一点旧了,但依旧能看出是吴苏最好的绣娘的杰作,精致里透着几分独具匠心。

    她悠悠地道:「这几日我总是在想我们的小时候,想起你在树下摘桂花,给我做桂花圆子,想起你偷偷藏鸡腿给我吃,为了藏只鸡腿,结果弄脏了新衣服,叫原妈妈骂你。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最近伙食太差了,我总想起吃的……」曾楚瑜说着苦笑了一声,原夕争想起了往日,心中也不禁一阵难受。

    「你说过会守护我一辈子,我一直很相信这个一辈子,所以一直在等,一直都在等,我想我是等不了了。」曾楚瑜缓缓地道。

    原夕争将头偏过一边,将眼里涌出的泪意关闭在眼帘里,隔了一会儿才道:「往事已矣,让我们都忘了过去吧,这样对你来说更好一些。」

    曾楚瑜偏过头来,她的眸子是那种浅灰色,常常令人看上去有一种目盲的感觉,但此刻她的眼睛却象是很深,她很深地看着原夕争,然后道:「我不会忘的,因为这一辈子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忘记。」

    原夕争低垂了一下头,然后捏着手中的蟠龙簪子,道:「这根簪子我就不还你了,以后我无论去哪里,都会记得你的。」

    曾楚瑜知道原夕争的意思,原夕争带走了这根簪子,是带走了他们曾经所有的缘分,从此以后,眼前这个人不会再与她相见了。

    她的泪水突然之间便涌出了眼眶,放声大哭了起来,原夕争不由自主地朝着她走了几步,沙哑地道:「假如我是个……」

    曾楚瑜突然抓住了原夕争的手臂,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微笑道:「不要说假如,子卿,这个世上没有假如,只有必然。比如你跟我……」

    原夕争心中一惊,只觉得臂上针刺般的一痛,连忙手一扬就将曾楚瑜的手腕扣在手中。曾楚瑜纤纤的玉指上戴着的戒指里突出了一根银针,很短,却闪着锋利的光芒。

    只那么一刻,原夕争就觉得全身发软,手连曾楚瑜都扣不住,不由心头大震。原夕争从未想过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一种□□,能令人中之便瞬失去抵抗之力,曾楚瑜扭曲的微笑就在眼前,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慢慢地滑倒在地上。

    曾楚瑜见原夕争昏倒在地了,才连连倒退了两步跌坐在椅中,扶住桌子又咳嗽了两声,才走出门去,对青湘道:「我早上让你放在怀里的东西呢。」

    青湘见她一个人出来,不由愣了一下,但是迅速将怀中一包东西掏出,那是一包香,说不上有多么好闻,但很奇特。

    「找只香炉,在院子里点上。」曾楚瑜喘着气道。

    「是。」青湘转身朝屋内走去,赫然见原夕争倒在地上,骇得胆战心惊,不由转头道:「娘娘……娘娘……」

    「叫你点香,你磨磨蹭蹭做什么?」曾楚瑜喝道,青湘见曾楚瑜大发脾气,也只好顾不得心中震惊,找到了香炉,跌跌撞撞地拿到院子里将香点上。

    曾楚瑜见香烟袅袅升,仿佛才松了口气,转过身道:「跟我进去,将原夕争扶起来。」

    青湘小声的哎了一声,扶着曾楚瑜跨过门槛,朝着原夕争走去。

    她们刚走近,伏在地上的原夕争细长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吓得两个人连忙倒退了好几步,绊在后面的门槛上,曾楚瑜一下子便摔倒在门边,极为狼狈。

    原夕争在青湘心中的积威也甚深,她吓道:「楚瑜小姐,我,我们还是先走吧!」

    曾楚瑜一把甩开了青湘,指着原夕争喊道:「你还想挣扎么,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就算我在你的眼里一钱不值,也未必见得你的命就比我更强!」青湘见曾楚瑜说这几句话声色俱厉,满面狰狞,吓得一时之间都不敢去扶曾楚瑜。

    曾楚瑜吼完了,象是发泄完了心中的恐惧,心中的气力象是也用完了,她扶着青湘的胳膊退出了屋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昏倒的原夕争,却是再也不敢上前接近。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铁蹄之声,门立时被人冲破了进来,楚因穿着一身皇袍慢慢地走进来,他身后是一身戎装的弯阳。楚因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屋内昏倒的原夕争身上,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皇上。」曾楚瑜嘶哑地行了一礼。

    楚因点了点头跨进了屋子,他居高临下,目光微微泛红地看着躺在地下的那个人,扶着曾楚瑜的青湘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只觉得鼻端里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弯阳则上前查看了一下原夕争,然后道:「回皇上,原夕争确实中了毒。」

    楚因点了点头,转头道:「你们俩做得很好。」他说着似乎心思就不再在屋里其他人的身上了,只淡淡地道:「原夕争大概多久会醒。」

    「皇上请放心,如影随形的毒经过我的提炼,药性已然比过去要猛之数十倍,没有我的解药,原夕争不会醒。」

    楚因薄薄的嘴唇微抿,嘣出了两个字:「很好。」

    弯阳心领神会地退出了屋子,曾楚瑜看了一眼地上的原夕争,也由着青湘扶了出去,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曾楚瑜忍不住僵直了,似乎要挪动一步都困难。

    春日已近,南朝总是多雨,几个人站在雨地里,青湘打着伞但却阻不住如轻纱一般随风飘拂雨势,曾楚瑜依然被打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头发,衣服均打湿了,说不出的狼狈。天边春雷突然滚滚响起,曾楚瑜似乎受到了惊吓,打了个哆嗦一把拉着旁边弯阳,道:「弯阳,如果,如果……子卿不是纳兰怎么办?」

    「有什么区别,那不是更随娘娘的意?」弯阳低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烦躁跟厌恶,但这种烦躁跟厌恶弯阳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针对曾楚瑜。

    曾楚瑜说过她如果恨一个人,就不会让他死,而是让他活着。

    活着,每一天都痛苦。

    弯阳当初听来觉得非常的正确,可是她现在知道原夕争会痛苦,每一天都痛苦,然而她却突然发现,当这个人每一天都痛苦的时候,并不代表着她获得了解脱,以后便每一天都快乐。那个朝阳里的一袭青衣,令人耳目一新的少年,被人玷污了,那不会是令人想起来便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弯阳也不能。

    楚因将原夕争放于内室的床榻之上,缓缓地抽去腰带,衣服一件又一件地落于了地上,终于连亵衣也落入地面的时候,楚因冷冷地看着床上寸丝无缕的人,象是刻骨仇恨一般的咬着牙道:「你骗得我好苦,驸马。」

    细雨越下越大,雨滴敲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也越来越清脆,掩盖了屋内所有压抑着的□□。雨水一遍遍地冲刷着地面,汇成了一条泥流渐渐奔着洼地而去。粉红色的桃瓣在细雨中纷纷凋零,落花在泥水中打着旋,却不褪娇艳,仿佛只是给细雨的清凉里添了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