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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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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梦童处,柳默曲见柳恒同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内。

    门前,屋内没有一个丫头,整个正屋里,只剩下蜷缩在榻上的乐梦童一个人。

    柳默曲见到母亲如此,不由落下泪来,走过去,为乐梦童抚着背,柔声道:“母亲,母亲也莫要难过。”

    乐梦童恍惚了很久,才听出是女儿的声音,慌忙坐起来,拉住柳默曲的手,哭道:“福儿……”

    柳默曲这才看到乐梦童的脸竟然肿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手掌印,不由唬了一跳,失声叫道:“母亲!”

    乐梦童拉着柳默曲的手,眼泪扑刷刷地往下掉,哭道:“福儿,公爷他,他竟然打我……他竟然为了那两个小蹄子的事情,打我!”

    柳默曲听见乐梦童这么说话,慌忙捂住她的嘴,哭道:“母亲千万莫要这么说,父亲也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如今多事之秋,母亲可不能再让那些小人听到你这么说话。”

    乐梦童依旧拉着柳默曲的手,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他打我……他竟然打我……他竟然……”说着,丢开柳默曲的手,将头埋在锦被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柳默曲心中更难受,也在抹着眼泪,只能低声安慰母亲。

    突然,乐梦童又坐了起来,拉着柳默曲的手,紧张地说:“福儿,你快走,不能在这儿,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儿和你……”

    “母亲!”柳默曲打断了乐梦童的话,反过来握住乐梦童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事,与我无关,与从儿无关,与您无关。”

    乐梦童刚要说话,柳默曲又继续说:“母亲,这事儿,与我无关,与从儿无关,与您无关。”

    乐梦童原本因为柳恒同那两巴掌而浑浑噩噩的大脑,突然间清明了。

    “是了……”她喃喃道,“这事儿,与福儿和从儿都无关,与我也无关,都是那些小人,暗中捣鬼……我只是治家不严,对……我只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没能管好家中的事儿。对,就是这样……”

    柳默曲见乐梦童恢复了过来,这才放下心来,便用帕子给乐梦童擦了眼泪,笑道:“父亲也是事出突然,太急了,才会伤了母亲。母亲你想想父亲往日待你的情谊就知道了,你可不能为了今天的事儿,就怨恨了父亲。”

    乐梦童慌忙点点头,道:“是,福儿说得是。”

    说着,又抬手将柳默曲有些乱了的额发理了理,庆幸道:“福儿,你是母亲的福星。”

    柳默曲笑着倚到了母亲的怀中,笑道:“这个自然,母亲放心,有女儿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乐梦童摩挲着柳默曲,半天才问道:“你姨母她们呢?”

    柳默曲坐起身,叹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能留她们?所幸外祖家在京中有宅邸,姨母说了,她们先去那儿住着,等到你好些了,定要给她们捎个话。”柳默曲说着,又低声道,“姨母说得是,詹家虽然名望高,但乐家也是朝廷肱骨,难道还怕了不成?”

    乐梦童听见柳默曲提乐家,眼泪又流了出来,半天才道:“我又让你外祖父外祖母担心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呢,突然就听见外面突然一阵慌乱。

    乐梦童立刻又紧张了起来,柳默曲却安抚地拍了拍乐梦童,自己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儿?”

    门口的丫鬟见是她,忙施礼道:“三姑娘,方才詹家舅太太和秦嬷嬷走了没多久,宫内就传了旨意来,要招公爷觐见。”

    竟然这么快?柳默曲皱了眉头,道:“知道了。”

    看着丫头慌乱地离开了,柳默曲却向着无名园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这一切的后面,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推动般。

    难道无名园的那位,真和吴嬷嬷还有母亲说的一样,成了妖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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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帝如今七十多岁了。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七十就很稀少了,更何况是活到七十的皇帝?

    所以清平帝一直很满足。恰逢今日天气正好,就忙里偷闲一番,打算钓会儿鱼,享受一下温暖的太阳和和煦的夏风。

    却被内监急三火四地拉到了太极殿,因着内监的表情实在太着急,害得清平帝以为是出了什么大灾情,或者边关有了什么紧急的军情,以至于一代帝王,差点儿跌进了水里。

    说起来,清平帝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算不错。

    做皇子的时候那般坎坷,登基之后也没说加害兄弟们;带兵亲征过,南征北讨的,平定了北疆、西陲、南海;天下平定之后,也肯与民休养生息,减税减负什么的,都没少做。

    现在没有旱情,没有水灾,没有外敌,没有内患,一切都是那么太平。

    回忆自己四十多年的皇帝生涯,清平帝觉得除了儿子的事儿头疼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天下的。

    偏偏现在,他坐在皇位之上,高高地看着之下俯身在地的詹竹墨,就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许多人一样。

    或者说,自己非常对不起詹家。

    现在,詹家老太君卢氏在皇后章氏那里,说是差点儿背过气,还请了太医进宫。而族长詹竹墨,就在大殿之上,端端正正地跪着,神色晦暗。

    读书人家,最讲究礼仪。

    如今一个孀居的老太太和有功名却不肯出仕的长子,为了家事就这么闹到皇帝眼前,简直是不守礼至极。

    不过清平帝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詹家怎么也不会如此。

    旁边,丛太妃身边的秦嬷嬷将方才在忠勇公府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清平帝。

    秦嬷嬷生性不苟言笑的,说起话来也不带半分情感,更显得可信了一些。

    清平帝越听越愤怒,越听越生气。

    在柳恒同婚事的事儿上,他是对詹家不太公平,也很欣慰詹家昔日的族长能以大局为重。

    可是,这个柳恒同也太不懂事儿!

    柳家一连三代,都要到御前打婚姻官司也就罢了,柳恒同一个人还要来惹得人来告两次,简直成何体统!

    而且,堂堂勋贵人家,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毒害女儿,谋夺嫁妆,娘家人去管,竟然还被撵了出去,最后还闹到了朝堂之上,这让大雍朝的脸面往哪儿搁?

    难道朝廷没发忠勇公的俸禄?没给忠勇公家勋田吗?

    是以,秦嬷嬷越说,清平帝面色越黑,等秦嬷嬷说完之后,清平帝先是顿了片刻,旋即用力一拍前面的案几,怒极道:“来人!宣忠勇公来见朕!”

    一声话,唬得内监差点儿摔倒。

    七十多岁的人了,又是仁德之君,说话虽然威严,但对肱骨之臣、身边内监、后宫嫔妃,说话都是慈声和气的,结果现在却这样怒吼,可见是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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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监一边安抚清平帝的心情,一边唤人去柳府,请来了柳恒同。

    柳恒同身着朝服,昂首阔步走到大殿之上,跪下道:“臣柳恒同参见陛下。”

    从仪态到语调,全然是不知道错的样子。

    清平帝怒极反笑,问道:“听说柳卿家中出了些事儿?你贵为忠勇公,虽然治军有功,但也不能忽略了这后宅之事,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呀。”

    和风细雨地对柳恒同说罢,清平帝又转头,对詹竹墨道:“执令也许久没进宫了,你那儿子是好才华,你也教得好,如今在中书省做得也很好。你两家……怎么说也是有亲,你二人又都是做了父亲的人,有什么事情,总要好好说开才是。朕在此处,给你们两家好好排解一二。”

    詹竹墨听见清平帝说完,俯身在地,道:“谢陛下恩典,犬子全靠陛下教得好才有了今天,小民不敢居功,只是小民微末之躯,詹家萤火之光,不敢与忠勇公府相提并论。小民只有一事相求。”

    詹竹墨是个书生,又有天生的心疾,所以身子自然要比气势甚足又是武将之首的柳恒同羸弱些。此时,他一身布衣伏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再比比旁边紫袍公卿服饰的柳恒同,更显得势弱了。

    清平帝如今年纪大了,就喜欢想以前的事儿。所以现在他看着詹竹墨的样子,就想起了十几年前,詹竹墨钦点榜眼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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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