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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再见玳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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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高阳悠悠然醒来,轻轻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便是有些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帷幔,好半天才想起昨天的事。

    她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缓缓起身,一旁的宫女便是默不作声地上前伺候。高阳扫了一眼宫殿里陌生的宫人,漫不经心地洗漱穿衣后,方才道:“好了,我要出宫,父皇那儿,你们去回禀一声就是了。”

    外殿的一个小太监闻声,便是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走进来,上前道:“公主,这是陛下命人送来的。”

    一旁的宫女见状,便是利索地上前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奉到了高阳面前。

    高阳不在意的表情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终于变得有些疑惑吃惊了。她伸手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细细打量着。那是一块浮雕,上头刻着一个女孩子,线条刻工都有些粗糙,但整块浮雕表面皆很圆滑,那是不知多少次细细抚摸后才形成的润泽。如今高阳的手抚上去,似乎还能想象出那人爱惜地抚摸它的情形。

    高阳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总觉得这小女孩可能是自己。她便是微微皱了眉头,疑惑道:“这是父皇让人给我的?”

    “是。”那个小太监低着头,答道,“皇上说,您带着这块浮雕,自有人送公主去见玳姬娘娘。”

    高阳的手便是一颤,吃惊道:“你说带我去见谁?”

    “玳姬娘娘。”

    “那人呢?带我去见她的人呢?”高阳紧紧拿着那浮雕,急急道。

    “就在外头,车架都备好了。”

    高阳立马就敛着裙裾,快步走了出去。

    殿门外,一顶软轿已经在那儿了,四周束手低眉站着抬轿的太监。

    高阳走过去,这才发现轿子旁竟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着青衣的男子。他站在那,清瘦挺拔的身姿,似乎就诠释了何为君子如竹。“叶似剑锋而不外露 微垂亦不自卑”——一身的傲骨通透。

    高阳心下微愣,随即便冷了眼眸,淡淡道:“房公子怎会在此?”

    房遗直敛袖向高阳行了一礼,道:“陛下命臣进宫,随公主一起。”

    高阳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股怒意,她瞪着房遗直,一字一顿道:“父皇选中的是你?”

    “确实是在下。”房遗直不卑不亢地抬头看向高阳,清明的眼里带着一点温润,却是半点没有因为高阳有点冲的口气生气。

    高阳被他看得消了火气,但语气还是有些僵硬地说道:“前不久我还听说房大人在选媳妇……”

    “陛下的旨意,家父便把相看的事推了。”房遗直依旧是笑意浅浅地回答道。

    高阳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房遗直也依旧是泰然温文的模样。旁人见着,怕是该赞赏一声了,可高阳心里却只升起了忌惮。半晌,她终于起步,一言不发地走过房遗直身边,上了软轿。

    房遗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疑惑地想了一下自己的举止,也没明白公主身上蓦然多出来的疏离是怎么回事。

    高阳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上了轿子,便是下令出发。太监得了令便是大力抬轿,往前走,只留房遗直惊诧呆愣地看着忽然就走了的轿子,半晌便是苦笑着用双腿跟了上去。

    轿子最后停在了一座荒凉的宫殿前头。高阳下了轿子,看着满地从砖缝里长出来的荒草,简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抬头看了眼幽暗荒凉的宫殿,高阳挥开房遗直伸过来扶她的手,手里小心地捧着那块浮雕,也不去管华美的宫装会不会被枯枝杂草勾坏,便是快步穿过广场,向宫殿走去。

    宫殿里还算干净,走进去也能见着侍立两边的宫人,但高阳越往里走,心里的愧疚就越浓重。这儿简直是半点人气都没有,两边的宫人,脸上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木然表情,在他们身上,高阳根本看不到一点活力。这儿简直像是一个坟墓,住在这里,真的能好吗?她想着目前收到的唯一一封玳姬的回信,再看着眼前的情形,高阳的眼眶就红了。

    房遗直跟在高阳身后,疑惑地打量着四周。他能感到公主身上不稳的情绪,心下便是愈加疑惑,陛下究竟是要他陪公主去见什么人?

    最终,高阳的步子在一幅美人图前停下了。

    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作。画上面画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眉如远山、眼如秋水。女子横卧在美人榻上,神色慵懒,色如桃花、半笑含情。

    房遗直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眉眼间与高阳的相似处,心里便是一悸,隐约就猜到了什么。而画作前的高阳已是忍不住伸手去描摹那画上女子的轮廓了。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忽然在宫殿里响起。

    高阳和房遗直闻声皆是下意识转头向声源处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房遗直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因为她的容颜,也因为她看向高阳公主的的眼神——她的眼里只有高阳。

    玳姬似乎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握在一块儿,面上却是含着笑,似乎是想在高阳面前保持镇定,声音也放柔道:“那是我年轻时候的画像,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

    高阳愣愣地看着她,面前这个神情安然平和,气质温婉宁静的女子……是玳姬吗?她回想着记忆里玳姬留给她的印象,小声问道:“是你吗?”

    “是我。是我!”玳姬双目盈盈地看着高阳,点头道,“我就是当年北宫里的那个女人。”

    高阳眨了眨眼,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你更像是画里的。”更像是画里那个没经过苦难的女人。

    “画里的、从前疯了的、现在在你眼前的,都是我。”玳姬笑道,“都是一个人。”

    高阳走了过去,轻轻地把手里的浮雕放到了桌上,柔声道:“那你认识我吗?”

    “你是高阳。”

    “那当年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呢,你还记得吗?”

    “……什么?”

    “你是谁?你是我的……谁?”

    玳姬望着眼前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咽了咽口水,便是狠狠掐着自己手心,道:“我不是你的谁。”

    “怎么不是呢?”高阳含笑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清愁,她看着玳姬的眼里也含着淡淡的伤心,“我找了你那么久,你曾经在你那个小小的屋子里找过我,你把我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然后,我就开始找你了。我也找了你那么久,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把你藏了起来,我就,连往哪儿去找你,都不知道了……”

    玳姬一直努力维持的表情终于破碎了,她激动地拉住高阳的手,声音也带上了哭音:“我知道,我知道……辩机都告诉我了,你一直在找我……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你竟然一直在找我……”

    高阳侧了侧头,一滴泪就落在了衣襟上:“那你能告诉我吗?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玳姬含着泪,道:“你是当今陛下的十七公主,是皇后的女儿……而我,我只是一个疯女人。”

    高阳心里一恸,拼命忍着眼泪,挣开手,便是把那块浮雕拿到玳姬面前,急急问道:“那你认识这个吗?这是不是你刻的?刻的是不是我?”

    “……是我刻的。”玳姬点了点头,却怎么也不说出高阳想听的话。

    高阳终于不再逼问了。她为什么要逼迫眼前这个女人呢?这个女人,她不承认她是自己的生母,不是她不想,只是她不敢……她不该怪她的,不该怪她,不该……

    玳姬心疼地看着暗自啜泣的高阳,拿着帕子,便是轻哄道:“不哭,不哭啊。高阳是大姑娘了,不哭啊。”

    她一哄,高阳反倒是扑进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她哭得太伤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抓着玳姬的衣衫,哭得像个孩子。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父皇的权柄,他高高地压在她们头上,他的存在就已经造就了无数人的无奈与挣扎……

    玳姬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双手抱着高阳,便也陪着她流泪。

    殿门口、画像前站着的房遗直,看着母女两抱头痛哭的情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上前,她们之间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他却也不想后退,高阳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好像砸进了他的心湖。

    终于,高阳的哭声缓了下来。她看着给她擦眼泪的玳姬,终于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一次的见面已是出乎意料了,而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高阳吸了吸鼻子,便是开口道:“你过得好吗?住在这儿,有人亏待你吗?”

    “我过得很好。”玳姬生怕高阳不相信似的,加重了语气,道,“你看,我如今都已经清醒了,心灵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平静……我过得很好。”

    高阳看着她,眨了眨眼,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话,反问道:“是因为你终于不再不甘、终于认命了吗?”

    玳姬被她问得眼眶又是一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高阳的话。她难道还能不认命吗?

    高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她却仍继续问道:“你不怪父皇了吗?”

    “……不。”玳姬躲闪着,吸了口气,却是劝高阳道:“你也不要怪你父皇。你从小性子就倔,从不受人安慰和怜悯,你父皇越是疼你、爱你,你就越是心疑。可是,你父皇是真的爱你的。”

    高阳沉默不语。玳姬的那声“不”,高阳是怎么也不明白的,她是说不怪父皇,还是说她并不是不怪父皇的?

    玳姬看了看她,忽然转了头,看向门口的房遗直,问道:“那是你父皇给你找的驸马吗?”

    高阳猛地抬了头,顺着玳姬的视线看过去,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房遗直却是走了过来,恭敬地对着玳姬行了个大礼,道:“在下房遗直,见过……娘娘。”

    “房遗直?”玳姬打量了一边眼前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道,“是宰相房玄龄的儿子?”

    “是。”房遗直谦和道,“正是家父。”

    玳姬脸上的神色愈加满意了:“房玄龄为人宽厚公正,你也不错。”

    高阳抬头看向玳姬,蹙眉道:“你觉得不错?”

    玳姬有些讶异疑惑地看向似乎并不乐意的高阳,又看了看房遗直,疑惑道:“高阳?他不是你的驸马吗?怎么了?”

    高阳不悦道:“父皇告诉你,我会带驸马来看你?”

    玳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高阳,点了点头。

    高阳狠狠地瞪了房遗直一眼,对着玳姬道:“他不是!他不过是父皇选的,又不是我选的,怎么就是我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