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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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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入水的一瞬间,卡尔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无形的沉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四肢——肺叶仿佛置于火上,那是与海水截然不同的滚烫,以至于他将从每一个肺泡里喷出焦黑的鲜血。

    卡尔觉得自己或许终于有一点儿理解莱斯特那些神经质一样的恐惧了——他那些永无尽头的噩梦,就像这深黑的海底,光点在遥远的视野尽头,而四周,寂静至死。

    往上游!用力!霍克利你他妈别磨蹭!

    他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脑子里鸣响,一遍一遍、不屈不挠,就好像他不这么做就愿意一直说到他死,卡尔有些无奈地摆动四肢,以一个绝不好看的姿势浮上水面,像只蠢鲸鱼一样从嘴里吐出不少水,腥咸的空气终于驱散了他思维里那些阴郁、绝望的负面情绪。

    “上帝,我差点就这么死了......”卡尔浮在水里,努力稳住因为激烈的水流而不断晃动的身体,惊诧莫名地喃喃低语,后背上冷汗淋漓,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怕来。

    “噗——”阿什在他身边冒出头来,年轻人茫然地四顾了一下,“jesus,我还活着——杰克和埃尔文呢?嘿,杰克!埃尔文!听到了回答我一声!”

    周围都是哭喊声和惨叫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

    “你在这儿待着——”

    卡尔皱了皱眉,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钻进了海底。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正在纠缠着下沉——是埃尔文和杰克,后者被人扯着脖子,看上去简直痛苦极了。

    真是蠢到没边了!

    卡尔在心中嗤笑一声,如同一条灵活的海鱼般游向他们,然后拽着杰克的手臂示意他同自己一起向上使劲儿,大男孩儿翻着白眼拼命点头——他没办法,埃尔文是把他当成了一根桅杆怎么着,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能窒息了。

    “哦,gosh!”两个人拽一个人总是容易一些,卡尔费了些功夫终于把人带到了水面,杰克立刻张开嘴吐掉水狠命地倒吸气——同时一把推开了看上去还不愿意放手、抖得活像只鹌鹑的埃尔文,“piss off.你他妈简直弄得我不能呼吸了!”

    “我们得找点漂浮物,这海水冷得不行,我们撑不了多久。”

    卡尔冻得脸色发青,杰克看上去也不太好过,他很快点了点头,然后蹚水朝人少一点儿的地方游去。

    只用了一小会儿时间,他们就找到了一整块门板和一些破碎的桌椅,杰克的脸孔在黑暗中苍白得有若滑腻的石雕,牙齿碰撞着轻声说:“你怎么想,霍克利?”

    卡尔漠然地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人,老实说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管他们了——从没人规定一个霍克利能当个圣母玛利亚什么的,事实上他今天发的善心够多了,不管是为了谁,至少在这会儿,没谁能阻拦他活命。

    “上去。”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单词。

    杰克压抑着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十分艰难地爬上门板——它看起来有点不稳,但大概还撑得住,阿什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迅速地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有些难过,但也不是非常难过——潜意识里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以至于这种伤心很快就被求生的本能所掩盖了。

    他一面小声鼓励着埃尔文一面朝更远的海域游去,大概是上帝垂怜他那些可笑而罕见的善心,遣下了一艘又破又简陋的诺亚方舟——一个看上去还挺大的碗橱,他扶着埃尔文小心坐稳,然后整个人都仿佛脱力一般躺在一侧。

    有人试图上来分一杯羹,阿什却懒洋洋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弹了,埃尔文立刻变身成一只被激怒的火烈鸟毫不犹豫地把人打了下去——他甚至有些自得地朝阿什笑了笑。

    男孩儿闭上了眼,任凭冰雪覆盖自己的眼眉和灵魂。

    everything,一切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上帝宽恕他们。

    ......

    卡尔警惕地盯着满脸跃跃欲试地杰克,牢牢裹着自己的大衣开口道:“别想靠过来,道森!我绝不可能像那些白痴一样同你抱在一块儿取暖——forever——死都不!”

    杰克的表情简直要结成冰碎到海里,他哆哆嗦嗦地瞪了他一眼:“what the hellyou think?恶——我他妈就是想看看杰西卡给了你什么?她那么郑重其事的,没准儿是能救命的东西!”

    卡尔眨了眨眼睛——上帝知道零度以下的海水有多么可怕,他感觉自己的睫毛都要因为这个小动作而整个儿掉下来,他摸进口袋,取出了一个相较他体温更显冰冷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铁质的哨子。

    ......

    “先生,我没想到您还会划船。”哈罗德有些崇敬地看着莱斯特,他手里同样操持着一艘救生船——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几艘,只留下几个会划船的男性,彻彻底底的空船,莱斯特的船上倒显得有些特别,露丝·布克特在船舱一角窝着,看上去如非必要一句话都不准备和他们说。

    “业余爱好。”

    莱斯特换了一下手,杰西卡从水壶里倒出一点朗姆酒:“我来替你。”

    “没比你更能干的了,好姑娘。”莱斯特简单地抱了抱她,然后裹着毯子蹲在船头拿手电筒照明,他喝了一口酒,眼睛俏皮地眯起,“高级货,一等舱来的?”

    “瑞恩那小子搞到的——花了我一些功夫,但愿他还能活着,我迟早得把钱要回来。”杰西卡大声笑着,哈罗德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觐见英国国王。

    “夫人,我没想到您还会划船!”

    杰西卡瞥了这生涩的年轻人一眼,满脸好笑:“所以呢?罗威先生,您夸人就这么一句?还不分男女?”

    哈罗德涨红了脸,抿着嘴唇不敢说话了。

    杰西卡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答话——又或许是这样难得寂静的夜晚使她产生了一些倾诉的欲||望:“我是个意大利人,先生,生在威尼斯。那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非常非常美,我父亲是个船工,我们攒了很久的钱,终于买了一艘小小的贡多拉,它很漂亮,您真是想不到我们全家有多么喜欢它。我每天都坐着阿戈斯蒂诺——我的小妹妹给它取得名字——没有比它更可爱的了是不是,上帝,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些地方,我们穿过叹息桥,在圣马可广场上卖花或是跳舞——最后在黄金宫看落日照耀世间......i miss them,so much.”

    “听上去是个十分美好的故事。”莱斯特轻声说道。

    整个儿盖在毯子里的露丝眼睛里冒出向往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朝他们靠近了一点儿。

    他眼神柔和地看着姜黄头发的姑娘,仿佛透过了她看到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棉布裙的小女孩儿在古老的方砖地面上蹦蹦跳跳,白鸽停驻在她的脚边,沙利叶为她献上百合、月桂和勿忘草编织的花环,那是遗漏在时光里最最珍贵不凡的宝物。

    杰西卡提着裙摆行了个礼,脸上满是快活的笑容:“是的,那当然是。但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我是说——

    “嘟——”

    尖锐的哨声冷不丁打断了她,但杰西卡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立刻挺直了腰,直到那哨声又一次响起,她才欣喜若狂地说道:“是霍克利先生!是他,我给了他哨子,莱斯特,他还活着!”

    “去救他们!杰克一定也在那儿!”露丝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叫道。

    杰西卡不耐发地拨了拨头发:“闭嘴,婊||子,轮不到你指挥我!”

    莱斯特握紧了手里的银质酒壶,紧抿的嘴唇拉出一条严苛的弧线:“朝那儿划——罗威先生,希望您别介意我的私心。”

    五副先生抹了把冷汗:“是的,当然——我的意思是救生船足够大,只要是活人,我们都得救。”

    ......

    “我、我觉得、我就快、冻死了。”杰克抖个不停,头发和眉毛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花,睫毛也站着冰粒,他感觉到浓浓的疲倦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卡尔仍然拼命地吹着哨子,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轻,他还得保证杰克不会随时睡过去——这在他全身都被冻得懒洋洋的时候可有些难了:“别他妈睡——道森——莱斯特就、就快来了。”

    “你、你总是、相信他。”杰克嗤嗤地笑着,声音低得都有些听不清了。

    “但我恐怕他是对的,除了我,还能有谁来!”

    一股巨大的力气从他的后颈传来,两个身材壮实的男性伸出手把他们弄到了船上,然后是阿什和埃尔文,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条毯子和一小瓶朗姆酒,几个人发出感激涕零的哭声,喝了酒便一头栽倒在船舱里。

    莱斯特坐在船头,他的毯子给了别人,金发在风里飘飞,背影看上去单薄而脆弱——尽管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和救生衣——但卡尔就能看到这个。

    “嘿,莱斯特。”卡尔挪到他身边,把毯子分他一半,小声而忐忑地叫着。

    莱斯特掀了掀眼皮,偎进他怀里:“别以为就这么算了,霍克利先生,咱们有一麻袋的账要算。”

    卡尔用冰冷的嘴唇亲了亲年轻人的额头,哼哼着轻笑:“一辈子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就希望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