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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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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斯特用脚踢开了那扇被涂成叫人提不起劲的水泥灰的门,但门内就像是战争遗留下的废墟——这比被太阳晒的发软的柏油马路以及女记者喋喋不休的问话更令他绝望。

    玄关到客厅的距离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占满了,用塑胶袋包裹着的衣服被随意地堆在沙发上——垂下来的那部分已经被挠花,因为施特劳斯私章而显得繁复的梅西百货标记蜷着可怜的一角——看上去就像个无声无息的抱怨,鉴于它并没有张嘴说话这个功能,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从纸箱子里冒出头,仅仅是看着他们,莱斯特就没有一点儿拿起裁纸刀的勇气。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扯松了箍着脖子的领带,双手后仰地半躺在地上,听到身体内部传来空洞的声响。

    阿拉斯加在一堆软枕头里冒出小脑袋——嘴里叼着一只口水滴答的玩具熊,背上黏着一小段黄胶带,眼睛又湿润又明亮。

    莱斯特朝它招了招手,甚至不愿意费力于替它弄掉那张胶带纸,他叹息着搂住了满头雾水的幼犬,把脸埋在它柔软稠密的绒毛里:“嘿,你也觉得这儿不太好是吗?”

    阿拉斯加含糊地呜咽了两声,这就算是回应了。

    有那么一会儿寂静,莱斯特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他的狗,手指难以抻平,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再加一条狗——但它只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他有点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他离开了白杜鹃庄园——一个月又二十八天,也许是二十九天——然后投身于工作,试图把自己改造成一只忙碌的工蜂。

    当然,他是莱斯特·罗兰,这事儿就变得没有一点难度。

    他游走于上流社会之间,面带笑容,心如冰雪,自在得就好像从没有远离过这个圈子。

    直到三个小时前维克特夺走了他的酒杯,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满是忧虑到近乎娘娘腔的口气说道:“莱斯特,你看上去不太好,你需要休息。”

    他打赌那时候的自己大概就像只愚蠢的企鹅,张着嘴——并且准备好了一肚子证据来反驳——那简直够列个圣诞节采买清单,但他最终只能沉默。

    维克特是对的。

    施特劳斯就像霍克利一样招人讨厌。

    卖出了一个好价钱——实际上简直是出乎预料,莱斯特靠着这笔钱和得来的名声跻身交际圈新贵。人人都在谈论金头发、灰眼睛以及俊俏面孔、他出手投资的几家快要倒闭的企业和落魄人物、他建立的世界星娱乐公司——鉴于如今电影业的不景气,他的表现在大部分老牌资本家和旧贵族眼里更像是来搞笑的,当然还有他的贵族身份,很多人猜他最少也是子爵——这让许多名媛淑女都把他列入了结婚候选人名单,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不乏酸涩的口诛笔伐。

    说的就好像他多么愿意成为那个该死的大众情人一样。

    莱斯特抱着他的狗翻了个身,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轻轻地嘘了一声,上帝知道外人的看法又和他有一美分的关系。他奔波于社交、投资、组建公司,让自己无暇他顾,仅仅是因为一停下,思念就会像冰冷的海水般使他没顶。

    为了防止出现那些可笑的后悔、绝望和自我厌恶,莱斯特决定腾开别的事情来把自己的房子打扫干净,他搓了搓脸颊坐起来,首先给小阿拉斯加弄掉了胶带纸,然后拍拍它的屁股:“别试图给我捣乱,宝贝儿,不然你就得吃那些看上去叫人倒尽胃口的狗粮了。”

    但这不轻不重的警告显然对不听话的幼犬来说毫无作用,阿拉斯加乐颠颠地跟在他脚边,甚至在他搬动纸箱子的时候不停地试图去够那些垂下来的纸带,并且多次在莱斯特转身的时候差点被踩到——年轻人对着它蓝汪汪的狗眼就忍不住心软,gosh,他发誓这狗该姓霍克利。

    清理工作持续到十一点半,大部分的纸箱子都被分类放好,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装饰品也总算各归其位,莱斯特围上围裙走进了厨房,阿拉斯加已经把自己折腾得睡着了——它蜷在沙发的一角,脑袋埋在肚子下面,年轻人弯腰给了它一个吻和一个有关于土豆炖牛腩的承诺。

    莱斯特给自己煮了一些面条——加上冰箱里剩下的冷鸡肉卷和番茄酱,又开了一瓶红酒,然后端着餐盘坐到了公寓的地台上。

    公寓在十五楼,并不太高,莱斯特能模糊地看到楼下空地上经过的马车和行人,霓虹灯闪烁不定,将曼哈顿区这片在白天热闹无比的地段点染得迷离昏暗。一只流浪猫从街角的垃圾堆里蹿出来,从汽车里走下的摩登女郎狠狠地踢了它一脚,那尖利凄惨的哀叫直冲耳膜,莱斯特皱着眉拉上了窗帘——他简直恨死了这些。

    阿拉斯加被吵醒了,它哼哼唧唧地跳下了沙发循着冷鸡肉的香气钻进了他的怀里,莱斯特撕了一条喂到它嘴边,幼犬舌头舔舐的湿暖让他忍不住小声轻笑起来。

    苏珊说的总是对的,那些见鬼的情人们有时还比不上一条狗。就像杜宾·罗兰,他甚至比不上一条丑到叫人忍不住哭泣的沙皮。

    上帝原谅他脆弱敏感的母亲,这女人简直恨透了那种曾经毫不留情地咬坏了她最喜欢的一双高跟鞋的犬类,并且不惮于在今后的人生中无数次对它们大开地图炮。

    也许上帝依旧对他有所偏爱,哪怕如今将他置于孤身一人的境地,也至少送了他一条狗,使他不至于沦落到因为寂寞而再一次死去的地步。

    莱斯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狗,他并不能确定卡尔是否当真能够想明白他的用意——或者能,或者不能,或者他们并不能比时间更坚定,最终在这漫长的分别里将曾经的那些消磨殆尽,然后各有各的生活,在几十年后就能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切归之为“年少时的冒险”。

    这听上去可有点儿可悲了不是。

    莱斯特抿了抿嘴唇,他想要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悲观想法,便伸手从落地灯后拉出来一个坚硬厚重的橡木箱子,雪白的泡沫纸和棉花里躺着一个灰红色的琴盒——这同样是来自维克特的礼物,他并没留下只言片语,却坚定而深刻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他愿意等候,直至莱斯特最终做出抉择。

    琴盒里躺着的无疑是一具好琴,罕见的灰白色,线条优雅窈窕如绝世美人,弓弦纯黑纤细,看上去几乎带着一点*蚀骨的魔性。

    莱斯特把琴架在肩颈上,举着弓弦试了几个音,那些在他思维中盘旋不去的情绪便如开闸洪水一般奔腾而出,那曲子如琉森湖上的月光闪烁,小舟划入碧波,涟漪飘摇出细碎的银辉。

    小阿拉斯加突然对着大门的方向高高低低地叫喊起来,它犹豫地在盘子旁边转了转,最终输给了冷鸡肉卷的魅力,侧趴下来一边挑拣着自己爱吃的——白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番茄汁,莱斯特没准会为了这个揍它——一边小声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

    “莱斯特,你要去吗,布莱恩男爵家的宴会......”维克特在莱斯特试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他看得出年轻人的状态不错——看来适当的休息果真有助于他暂时忘掉那该死的霍克利,因此他由衷地希望能让那混蛋滚得更远一点,好叫自己能够趁虚而入。

    莱斯特系好领结,挑高眉毛凑近他——见鬼他的嘴唇看上去带着点儿病态的珍珠粉,不够红,但简直让人有死了亲吻的欲||望,维克特止不住地移开目光、胡思乱想。

    “那么,我能知道你阻止我去的原因吗,维克特?”

    “......霍克利会去。”

    维克特意识到他说出了那个禁忌单词之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抿紧嘴唇一副拒绝再使用说话这项功能的绝望模样——看上去简直是可怜透了,莱斯特拍了拍他的手臂,轻轻地耸动着肩膀:“假如我能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要跟姓霍克利的划清界限,以至于随时随地都要保持着五百公里远的距离,嗯?jesus,别逗了,伙计,整个纽约才多大呢!”

    维克特苔绿色的眼睛满是恼意:“你不应该见他。”

    莱斯特笑了笑:“但上帝这个婊||子不愿意我躲着。恕我冒昧,所有的霍克利都去,是吗?”

    维克特点了点头——他知道那窝霍克利去赴男爵晚宴的目的,正因如此才更叫他恶心,莱斯特值得更好的,或者他,或者随便谁,但总归不是那一家无耻小人。

    “他妈的霍克利!”

    “他妈的霍克利。”

    维克特一脚踹开了桌子,莱斯特目光诚恳地附和着他,说老实话,这评价可真是再公正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1、莱斯特做的是风投和电影业

    2、那个时候已经有冰箱了

    3、莱斯特弹奏的,德国诗人路德维希·莱尔斯塔勃听后将此曲第一乐章比作“犹如在瑞士琉森湖月光闪烁的湖面上摇荡的小舟一般”,也因此得名,文中稍加修改了一下这一句话

    4、作者对这个订阅不过百,评论不过三的世界绝望了,说好的有小剧场就可以掉落评论的呢,差评.

    小剧场【五次卡尔在维克特面前做出了愚蠢的举动,以及一次他终于聪明了】

    卡尔最近习惯了睡到很晚,莱斯特喜欢绕着湖晨跑,而他想尽办法避免被一同叫过去。

    他在往面包片上刷黄油的时候,莱斯特带着维克特走了进来。

    他把餐刀刮在了手上,黏糊糊的黄油和红色的鲜血一起冒了出来,凯瑟琳大呼小叫地让梅去喊医生。

    维克特眯着眼睛微笑起来——他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配合上生动的眼神总是让人格外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莱斯特,你真打算和这么个蠢货过一辈子?”

    莱斯特作呵呵状,他怎么能说卡尔平时还是很机智的,上帝表示他也解决不了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愚蠢——大概是捏他的时候不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