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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霞山庄的后山,从这天起,多了个红色的小身影。

    到了后山,慕君颉先是跑去三大长老那挨个问候了个遍,尤其是对大长老,师傅师傅的叫的比蜜还甜,直把三个长老哄的心花怒放,打点妥当之后,慕君颉心满意足的直奔练武场。

    赵昭风正在后山的练武场练功,身形挺拔外貌俊朗,动作看起来甚是潇洒,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虽然已经入秋,但阳光还是照的人身上暖暖的,赵昭风越练越热,便走向远处树下的水缸,将手掌贴在缸壁运了运气,一缸水很快结成冰,冷气从冰面一丝一缕的散发出来。

    “哇,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少年清脆的声音忽然从树上传来,“教教我好不好?”

    赵昭风先是一惊,暗道一向敏锐警觉的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树上有人,抬起头,看到慕君颉坐在树枝上,一双眼睛亮亮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迎光望去,小孩一身红衣,漂亮的好像一片枫叶幻化成人形,婉转立于树间。紧接着,慕君颉两手一撑树枝,猛的跳下树。赵昭风想起慕君颉那晚扭到了脚,下意识的扶了他一下。虽然早就下定了见到这妖孽就躲得远远的坚定信念,还是故意试探了句:“你的脚已经好了?”

    慕君颉一时忘了那晚骗赵昭风扭到脚的事,表情困惑的一愣。赵昭风立即明白过来原委,顿时脸一沉,转身就走。

    慕君颉忙跟上去,边追边喊:“师弟,你去哪啊?”

    赵昭风拧起眉,“你叫谁师弟?”

    “你啊。我也是大长老的弟子,我叫慕君撷,虽然年龄比你小但入门比你早,所以你要叫我师哥。”慕君颉笑的两眼亮晶晶的:“师弟啊,听话,快叫师哥。”

    “师哥?”赵昭风的声音恶狠狠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门都没有。你也不准再叫我师弟,离我远点。”

    “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跟师哥说话呢?自古圣贤教我们要尊师重道尊先敬长,你这种行为是极不对的。”慕君颉追上来,“而且我不叫你师弟叫你什么?叫你小风?还是风风?”

    赵昭风咬着牙一言不发,步子走的飞快,在心里默念,我忍。

    “你都不喜欢吗?”慕君颉跟在后面嘀咕着,“你名字很个性嘛,昭风昭风,树大招风。怪不得你长的和树一样又高又大,而且不爱说话,活像根木头,那我就叫你木头好了。”

    “恩恩,我叫慕慕,你叫木头,一听名字就知道我们是师兄弟。”慕君颉像是极为满意这个名字,又连连喊了两声,越喊越顺:“木头,木头,你叫我一声师哥好不好?”

    赵宗治表情冷的能吓哭小孩子:“再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师弟,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嫌师哥烦呢?”

    “过分就走远点。”

    “才不。”慕君撷头一仰,大无畏的说:“我怕你一个人寂寞。”

    赵昭风冷哼一声:“如果是你代表热闹,那我宁愿寂寞一辈子。”

    “木头,”慕君撷丝毫不气馁,“你叫了我师哥我就不烦你了。”

    赵昭风终于疾步走回自己住的院落,抢先一步跨进院子,‘呯’的一声把大门关死,只丢下冷冰冰两字:“做梦。”

    把慕君颉甩在门外之后,赵昭风待在里头等了很久,外面始终没有动静。又耐着心过了好长时间,终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昭风可算是松一口气,打开了门,却是一愣。慕君颉竟然还站在外面,依旧一双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怯怯的小声问:“木头,你真的不愿意认我这个师哥吗?”

    “嗯。”赵昭风从嗓子眼轻蔑挤出一声。

    “……哦,我知道了。”小孩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失望和伤心,缓缓低下了头,模样就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然后可怜兮兮的转过身,慢慢走了。

    小小的单薄的背影一步步走远,竟是让人说不出的心疼。赵昭风别过眼,忽视莫名涌上胸口的那丝心疼。

    这心疼显然没有持续多久,转眼就变成了心头恨。

    自打慕君颉走后,赵昭风是事事倒霉。这倒霉要是天定的就罢了,全都是人为的。他上午晾在外面的衣服下午收进来发现全划破了;中午送来的午膳里面有一只肥嘟嘟的蛊虫;晚上回屋一开门,一盆水从门上掉落当头浇了下来;上床睡觉,被子里睡了两条快要冬眠的蟒蛇;到了练武房,竟然连自己用的最顺手的那把剑也断了。

    要论恶作剧,没有人比慕君颉更擅长。就这么连着折腾了小半个月,连大长老都看不下去,试探着说:“昭风,要不你就叫君颉一声师哥吧,他虽然比你小,但按规矩,你也的确该叫他师哥。”

    赵昭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这天,赵昭风在练武场,又听到少年好听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木头,木头!”

    赵昭风带着吃人的表情瞪过去,见慕君颉正坐在树上对着他甜甜的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赵昭风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狠声说:“你还是省省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喊你师哥的。你最好离我远点,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慕君颉忙从树上跳下来,软声求赵昭风:“木头,我们打一个赌吧,你若赢了,我发誓,再也不缠着你要你叫师哥了。”

    赵昭风眉微挑:“赌什么?”

    “上次我看到你把水变成冰了,这样吧,如果这回你还能把这缸水变成冰,就算你赢。”

    赵昭风用目光审视了慕君颉一眼,有点怀疑。他暗自运了运功,感觉自己没被下药,武功没有问题,又上前看了看缸里的水,也没什么问题,便问:“真的?”

    慕君颉忙不迭的点头:“真的。”

    赵昭风虽仍有怀疑,还是伸出手贴上缸壁。过了片刻,缸都冰透了,寒气四窜,水却纹丝不动。

    “你在水里放什么了?”

    “什么都没放啊!”慕君颉的样子无辜的要命,“不信你去检查。”

    检查的结果竟是水质正常,也没有毒。赵昭风微眯起眼看着慕君颉,沉着脸若有所思半响不语,最终冷冷说:“我输了。但我不会喊你师哥的,除此之外,其他都行。”

    “我也没让你喊我师哥。”慕君颉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看的嘴角也翘着,甜甜的让人提不起半点防备,“我只是让你同意不管我什么时候来找你,你都得陪我,而且不准赶我走。”

    事实上,慕君颉的性子极倔,他要是想做什么事,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发现赵昭风这人竟是软硬不吃,便开始攻心为上。

    于是,红色小身影在后山出现的更勤了。

    暖暖的午后,慕君颉晃着腿坐在树上,认真的看手里的书,偶尔抬头望一眼在他不远处练功的赵昭风。看赵昭风停下来了,便放下书跳下树,拿着一块干净毛巾跑过去,仰头问:“木头,你热不热,累不累?”

    小孩的眼睛漆黑透亮,带来一股舒心的清新气息。赵昭风皱皱眉不说话,却是接过了毛巾。慕君颉笑眯眯等赵昭风擦完汗,又端着一杯不知从哪弄出来的水果茶,说:“这个茶好喝又解渴,和昨天给你的口味不一样,尝尝吧。”

    赵昭风依旧不说话,却是接过来喝了。他倒丝毫不担心慕君颉会在茶里头放什么,因为这情形已经一连好多天了。这七八天,慕君颉几乎天天都捧着书跑过来,给赵昭风递毛巾或送茶水糕点,偶尔见大长老来了,便也练练功,除此之外,竟没有任何骗人害人之举。赵昭风虽然摸不透这小孩到底想干什么,却是对他的举动已经习惯了。

    赵昭风喝了一口茶,果然又是没尝过的另一种味道,清爽甘甜。他见慕君颉的第一眼,就知道慕君颉聪明剔透,却还是忍不住暗叹,这小孩长得是一颗什么样的七窍玲珑心,不管什么东西在他手里稍微一摆弄,便换了另一幅模样,就连一杯水,慕君颉随便加点什么,也能与众不同。

    慕君颉待赵昭风喝完,又回到树上去,继续看他的书。经过这几日,赵昭风知道慕君颉是极爱看书的,小孩看书的表情尤为认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晶亮,好看的嘴唇抿成一个弧。赵昭风微眯起眼,远远的抬头看向慕君颉,暗叹小孩安静下来不骗人不害人的时候,倒当真乖巧可爱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过了一会,赵昭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盯着慕君颉看了许久。赵昭风皱起眉收回目光,不再去管慕君颉,坐下来静心调息,练习内功。

    等到了酉时,夕阳西下,天边霞光映着满山的枫叶,整个后山都染上一层金光。赵昭风终于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抬头见坐在树上看书的慕君颉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书,正晃着两条腿,悠闲又专注的看夕阳。

    “木头,我听大长老说他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琅琛也认识你。你们以前怎么认识的啊?”

    提到苏琅琛,赵昭风忽然想起苏琅琛望慕君颉时眼底的独占欲来,不答反问:“那你和苏琅琛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小时候曾救过他一命。”慕君颉认真想了下,“那时我八岁,琅琛大概十五岁,他不知为什么受了很重的伤倒在林叔叔家的院墙外,我因为看中了他脖子上的玉,便把他捡去林叔叔家了。可他只待了不到一个月,伤还没完全好就和前来寻他的属下们离开了,我甚至还没来及索要那块玉当报酬呢。”

    这件事有些出乎赵昭风的意料之外,赵昭风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记得我正懊恼来着,他却突然又拐回来,莫名其妙的主动把玉送给我,说那个玉是苏家祖传的,叫我别把他忘了,他以后一定会回来找我。”慕君颉的脸上继而有点儿小得意:“我的记性一向最好啦,所以到现在还没忘呢。而且因为他说他那块玉对他很重要,所以我也拿了一块对我很重要的玉给他。”

    小孩头一扬,自卖自夸的说:“看我多大方,我的那块可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呢。对了,它现在还在琅琛那里,就是他整天戴在脖子上的那块。可惜他的那块之后被我送给别人了,这事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跟琅琛提……”

    这时候赵昭风才想起一件十分千分万分重要的问题,沉着脸伸出手,声音严厉:“我的玉呢?快还我。”

    “啊?”慕君颉微微一怔,记起第一次遇到赵昭风时从他身上骗来的玉,立马一脸戒备:“不还。”

    “慕、君、撷,”这是赵昭风头一回叫慕君颉的名字,虽然叫的是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也把它随手给别人了?还是把它丢了?”赵昭风语气凶狠:“那块玉是代表我身份的东西,如果你把它弄不见了,我一定叫你后悔。”

    这时候,慕君颉却转头看向了天空,似乎根本没听到赵昭风的话,紧接着,急冲冲指着西方嚷:“木头,快点,快看那边!落日了,栖霞山的落日最漂亮了!”

    抬眼望去,天边霞光满天,此刻的太阳竟像是一个有弹性的火球一样,挣扎的弹了几下然后一掉,彻底沉落山下,沉落的那瞬,天边金光璀璨,吞天沃日。慕君颉又赞了一句,然后朝赵昭风得意的笑道:“木头,很漂亮吧?栖霞山的落日最好看了,我虽然看过很多回,可还是看不厌。”

    慕君颉一笑,眉间眼底顿时光彩呈现,笑容明媚清新如初阳,比刚才的落日还要生动好看。在已经有些暗淡的天色中,小孩坐在树上悠闲晃着腿,仿佛天真无辜的人间天使,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微光。

    赵昭风看的愣了愣。这小孩明明是个妖孽,怎么可能是天使,赵昭风皱起眉,将目光从慕君颉身上移开,“日落有什么好看,日出才美。”

    “可你不觉得,很多事情都很像一场落日,它沉下去的时候,充满勇气的挣扎和不顾一切的灼热,看着它,便会觉得自己的心里原来还是有激情的。”眼看酉时已过,到了该回琅阁的时候了,慕君颉双手一撑,利落的跳下树,接着道:“然后等日落了,我们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苏琅琛今日特地把事务提早处理完,赶回琅阁陪慕君颉吃晚饭,进了屋却不见慕君颉人影,只见琅阁的管事苏良上前恭恭敬敬的报告,说少主刚刚已经吃过晚饭了,因为今天在后山跑了一身的汗,所以沐浴去了。

    “已经吃过了?”苏琅琛扫了苏良一眼:“吃了多少?”

    “少主吃了有小半碗饭……”苏良总不能说慕君颉吃了几口就跑了,而他作为下属又没法命令少主多吃一点。苏琅琛见状也心下了然,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径直穿过走廊左拐走向浴室。

    推开门,铺满白色大理石的屋内雾气缭绕,水声潺潺,前方一层层纱幔遮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慕君颉的声音传来:“婉姐姐,我的刀呢?”

    跪伏在池边向水里撒放药浴药材的苏婉忙停下手里的活,转身取来慕君颉从不离身的那把薄而精巧的小刀。

    慕君颉从池子里站起身接了刀,池水正好没过他小腹。苏琅琛走到最后一层纱幔前,透过白纱看着慕君颉站着的隐约身影,全身莫名开始燥热。苏琅琛停在那里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掀开纱幔走到池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