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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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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富乡,一点都不富。

    前朝末年战乱, 一千多难民向西逃到这一片, 见得此地兵乱无扰,便安居下来。

    但此地兵乱无扰, 不为别的,就因为一个字——穷。

    穷山恶水,那好歹有山有水。哪怕山上只有几块石头, 也可以挖出来当奇石卖了, 水里只有几条泥鳅, 蒸一蒸也能给晚饭添个味道。此地却不一样, 没有石山也没有浑水,只有土, 全是土。

    还是那种干瘪无肥, 从未被开垦过的黄土。

    哪怕新朝建立, 最近一个县的县令听闻此地, 派吏人前来看了一圈, 也只是随意指了个里正, 赋税是年年没有收齐,却从未管过。

    永富乡, 便是穷到了这个地步。

    但而今的日子, 比几十年前好过多了。乡民们慢慢开垦积攒了两千多亩薄田,虽然还是不怎么填得饱肚子, 活下去却没有问题。

    不过, 在这人世间, 有两道至理。

    第一,即便一千多人都是穷人,也会分出只是稍稍有点穷的人,和一家人穷到合穿一条裤子的人。前者会自动上升为此地的富人,后者会直接降级为此地的穷人。如此,便形成了两个阶级。

    第二,无论在何地,穷者总会越穷,富者总会越富。

    如果有一天富人变穷,大半不是因为他被穷人怎么了,而是遇到了比他更富的人。

    因此,哪怕是在永富乡这个地方,也有富户。

    郭老,是永富乡的里正,郭家,正是永富乡的富户。

    若是来了外乡人,十有八九会去郭老家里坐坐,见见人的,这是礼貌。

    郭家的宅子在整个永富乡也算鸡立雀群,八间土墙稻草屋子,一个大院子,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此地不适合养猪,不过郭家养了五六只羊,还有鸡鸭,家里的老爷们一个月能沾三四回腥膻,女人们也有肉油和蛋吃。

    多亏这肉油,郭家的小姑娘郭三娘虽然和同龄姑娘们一样做活,却比乡里其他姑娘水灵。

    就是有点黑,但没事,大家都黑。

    郭三娘这天把六只羊带回自家圈子,便往前院走,走到一半,听到鼎沸人声。

    她赶紧抬脚跑了几步,发现自家前院围了一群乡里乡亲。

    乡里乡亲们正小声议论,又有一温润的陌生男人声音从被他们围住的前院传出。郭三娘从人群的缝隙里往前挤,正好听到她爹问道:“所以,长孙老爷您是要往戈壁上去的?”

    那温润声音回答:“正是。却不想路过贵地,这匹驽马却病着了,想在里正您这儿寻个落脚的地儿,歇息一两天,等这马好了再走。”

    这么说了,那声音又顿了顿,才道,“不用多费心,小生自己带了干粮,您给个睡的地儿就行。”

    她爹连忙道:“哪能啊,贵人愿意在咱们这永富乡落脚是幸事,您和您妹妹安安心心住下,马的事——三娘?三娘!”

    “哎!”

    郭三娘终于从围观人群里挤了出来,应道:“爹,我在这儿呢!”

    郭老瞪她一眼,“快去把李大夫请来看看马。”

    “哦……”

    刚回来正想休息的郭三娘闻言,有气无力应了一声,转身又要钻出去。

    便是这转身当头,她往前院那三个陌生人处瞅了一眼。

    明显是小厮的少年弓着背,不起眼,一妇人围着头巾,几乎看不清脸,郭三娘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一掠而过,看到正在和她爹说话的那人,突然,定住了。

    然后她一头撞在了人“墙”上。

    来围观外乡人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嘲笑声,郭三娘脸一红,喝道:“都堵在这里作甚!”

    待人群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像是有狼在身后追赶一样,小姑娘扭腰跑掉了。

    “哈哈,那是我家小娘。”郭老说,对叶卫丹说,“快请进。”

    叶卫丹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进入永富乡,选择一暂居点,已完成】

    【任务更新:探查永富乡的异常】

    系统的提醒出现在两人一猫面前,随后又消失。不管如何,这第一步都已经完成了。

    收拾住处自有郭家的女人们忙活,虽然琦王老师现在也是女人,却也是客人,当然不用动手帮忙。他的人物跟在叶卫丹身后,又扫了一眼郭家前院没有散去、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乡民,不禁皱起眉,在团队频道打字问:“直接选最大的屋子借住会,不会太显眼了些啊?”

    “没事,”游戏开始后,叶卫丹立刻变得成熟了很多,他简略应道,“咱们在这个村子又没有认识的人,不来最大的屋子,反而选一边的屋子,才会显得有问题。”

    “但是,进来后围观的人好多啊。”

    琦王老师道,身边总跟着这些乡民,肯定不好做调查。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以乡下村落为背景的调查,无论是哪个时代,村子里最有钱的人肯定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有一点关系。”叶卫丹说,看起来智珠在握,自信非常,“不用急,这次副本可能要很长时间,既然主线任务要求我们选暂居点,就说明肯定要在这村子里过一夜。”

    “进来后感觉就是个穷村子。”

    “表面上,表面上,”叶卫丹说,“就连这次的案子,表面上不也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吗?那赶车的说了,周围失踪的女人,隔了几天,又都回去了。”

    他重复之前在马车上听到的情况,两人都回头,看了看后面正在把马车赶进院子里的车把式。

    司机,车夫,船夫,是调查员们最常见到的PU接应人员,他们负责以合理方式,把调查员送到事件发生地。

    PU虽然不是不能让调查员们变成一道白光刷的出现,可这种出现方式一旦被当地人发现。就会对调查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才会在每个时空招聘一些接应人员。

    但这些接应人员一般把人送到就走,像这次这样留在调查员们身边,十分少见。

    ……因为猫兄没有抽人物卡,安排好的小厮人物卡没人用,叶卫丹和琦王老师的人物卡里都没有点驾驶,没有小厮根本赶不了马车啊。

    就算他们勉强赶着马车进入永富乡,把准备好的说辞和这里的乡民们一讲,哪怕这些乡民没什么见识,也会疑惑两个根本不会赶车的人,是怎么一路走到这里的吧?

    接引人员车把式因此留了下来,但他事先声明,他会一直守在马车边,一旦出了什么事,别怪他骑了马自己跑了。

    叶卫丹和琦王老师当然无异议,只是个游戏而已,就算失败,也只是游戏人物死亡。

    明白那车把式是在对他说,真身穿越的陈二煌没有作声。

    马车一停,陈二煌就从门帘边钻出跳车跑了,叶卫丹和琦王老师之后再也没看到他。

    “在村子里探查有猫兄负责,无论他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注意他的。”叶卫丹说,“所以说不用担心啦。”

    “哈哈哈哈也是,”琦王老师点头,虽然用了一张女性人物卡,但他无论是走路姿势还说说话语气都不像女性,“那就全靠猫兄了!”

    好大一只猫没有回话。

    叶卫丹和这位氪金大佬组过一次队,知道这人无事不开口,没在意,只提醒琦王老师:“……带好头巾,你光头要露出来了。”

    琦王老师回给他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意思?

    总觉得这次的队友也不靠谱,叶卫丹一边应付走在前面的郭老,一边还要在团队频道打字,只觉得十分心累。

    说话间就进入了郭宅的正堂,他听到郭老说:“……正好明天是蒲桃娘娘生日,乡里要给娘娘庆生,是难得的热闹日子,老爷应当是没见过,不妨来看看……”

    嗯?蒲桃娘娘?叶卫丹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位神仙。

    当然了,《PU调查服务》这个游戏里的事件时空都是架空的,不然以如今对文娱产业严格的审查,这个游戏根本没法放出来给人玩。这位蒲桃娘娘说不定在这个架空世界的背景里十分有名,于是叶卫丹投了个神秘学。

    【神秘学检定,1D100=22,困难成功】

    【博学多闻的你确定,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神祗】

    “有调查方向了,”叶卫丹立刻在团队频道里发言,“蒲桃娘娘,大概是这个地方拜的小神,PU不会无故选这一天让我们前来,据说明天有给她庆生的庙会。”

    “明白。”好大一只猫立刻回到。

    陈二煌让客服099856帮他回复,他自己沿着一间间院落围墙根处溜进村子。

    突然,他停住脚。

    只见道路前方,三只癞皮瘦狗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回头往后看,后面也堵了两只。

    “喵……”

    这算什么?龙游浅滩遭虾戏,人变成猫被犬欺?

    小黑猫面无表情,举起爪子。

    五只恶犬也作势欲扑,气氛凝重,大战一触即发。

    只听——

    “喵!”

    一声嘶吼!猫影扑出!

    但陈二煌愣在原地,扑出的那只猫影……

    根本不是他啊!

    一只巨大的橘猫从天而降,落地时尘土四扬,仿若硝烟。

    五只恶犬一见到它,齐齐发出一阵呜鸣,秃毛尾巴夹在两腿之间,灰溜溜转身跑掉。

    哎?哎哎?

    陈二煌猫脸懵逼,而那只巨大的橘猫已经来到他身边。

    他不由后退几步,才抬头。

    ……这连只猫都要仰头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呃?等等!

    橘猫一舌头朝陈二煌脸上舔来,陈二煌连忙躲开。

    【闪避检定,1D100=86,普通失败,对抗失败】

    喵喵喵???

    被猫口水舔了一脸,再度懵逼的陈二煌躲避不及,被这只大橘猫咬住脖子叼起来,摇摇晃晃向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