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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烤串香味中，裴徵正襟危坐，眉目清冷，神色收敛，仿佛递过去左手只是再寻常不过一个邀约。
宁湛檬微微一笑：“有劳。”
在相触的一刹，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生物电流立时如*般纠缠在一起。裴徵的灵力缓慢沉稳，深不可测，在轻轻探入之后恪守分寸的聚于青年指尖，带着舒适温暖的触感。
两人间不需要任何过多的言语，宁湛檬瞬间领会。一小段精神力触丝将属于裴徵的那一部分轻轻卷起，心念一动之间凝于双目，随后整个烧烤店都在视线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寻常普通的物事在视野里多偏暗淡，如同加了一层灰度蒙版，有精神力加持的地方则带着浅浅的光晕，随着生物电流的缓缓流淌而明明灭灭。两人指尖，裴徵那精湛的灵力有若实质，更是光彩熠熠。
两万年前对于精神力的独特操纵在这一刻着实让宁湛檬有些惊讶，这种“外视”之法，在修炼风靡的帝国也只有借助外部工具才能达到。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裴徵一眼，然而眼前的男人除了眸色微沉之外并无任何表现，仿佛眼下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法门。
宁湛檬微微抬头，此时正缩在墙角抬头张望的陈小柳便在视野里第一次出离清晰起来，如同加了底色被突出的图层，带着半透明的乳白色。
有对比才有发现，这家烧烤店一定很久没有翻修，墙都有点泛黄了。宁湛檬眨了眨眼睛，不由赞叹古人类的小发明当真方便。陈小柳看上去二十来岁出头，一张娃娃脸眼睛挺大，身上的衣物也稀松平常，与几小时前剧组扮演的女鬼比起来相当的整洁。
那厢，陈小柳对上宁湛檬的目光，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与大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他连忙把自己舒展开理理平，带着点激动与胆怯的开始背诵在老宅里就准备好了的自我介绍。
裴徵指尖微动，又是一道灵力探入，陈小柳那略带狗腿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说重点。”宁湛檬挑了挑眉毛。
陈小柳被这么一打断，顿时忘了词，可怜巴巴的僵在半空中，身上白光闪烁，明显在绞尽脑汁找个不讨嫌的说辞。
“为何在灵力场附近伏击？”一片沉默中，裴徵开口。
“大、大人冤枉啊！”陈小柳顿时被吓得没了形，连忙辩解：“那座老宅里的灵力场，是小人前两天花三千灵石拍下来的，结果散修盟嫌弃卖的太低，说是只给灵力使用权，地契不给……”说到此处，陈小柳顿时欲哭无泪：“三环内的房子，还是独栋老宅，小、小柳根本就买不起，只能半夜三更的过来赶人防止被凡俗中人误进了去。”
裴徵微微皱眉，周身灵压低沉。
陈小柳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想往宁湛檬身边凑着躲躲却又有心无胆——裴徵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谁能保证这位大魔王一会儿吃烤串吃腻了不会随手把小鬼修捏爆听个响儿解闷呢！
少顷，裴徵缓缓收起了灵压。陈小柳的表情不似作伪，方才所说倒真像是散修盟的惯常手笔。一旁的宁湛檬则是眨了眨眼睛，虽然并不清楚灵石的物价，但陈小柳提到的三环内的房价他倒是颇为认同。如果不是为了买房，三更半夜的他不是窝在家里充电刷综艺就是找个深山老林放飞自我，定然不会赶夜场大老远来b市拍摄。
生怕两位大能怀疑，陈小柳连忙又补充了两句：“b市皇陵古墓多，有点修为的鬼修都喜欢去那里住着，加上现在4g网覆盖全城，一个个就更不愿意出来了——这次灵力场属性偏阴晦，明摆着只有鬼修愿意拍，散修盟到处请不到人，小人看起拍价这么便宜就忍不住剁手了嘤嘤，三千里面有两千灵石还是借的。小人本来想着可以贴点钱进去、装修成胶囊旅馆对b市有灵力需求的鬼修按日计价，结果、结果设计图纸才画了一半，那天一回来就发现，好好的一栋房子被那什么剧组改造成鬼屋了……小、小柳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小柳走投无路还背着两千灵石债务，求大人可怜可怜小柳，放小柳一马……”那嘤嘤嘤的鬼修说了一半便声泪俱下，鬼修本就质地阴湿，再自己弄了点水汽加戏，飘在烧烤店的天花板下面如同一小朵乌云，似乎轻轻一拧就能滴出水来。
宁湛檬动了动指尖，颇为手痒，触及之处却是裴徵那略带干燥的掌心。他略微抬眼，正好对上裴徵狭长的双目。宁湛檬递去一个微笑，心下若有所思。若眼前的小样本所言属实，倒还真是时运不济，值得认真可怜一下。倒是这两千灵食加三环一套房的负债，宁湛檬忽的有些苦恼起来，若当真把鬼修样本捉回去玩了，不知道会不会承担的胶囊旅馆前期亏空的连带关系……
目光错开的一瞬，裴徵眉目收敛，云淡风情，下一刻却又带着极其不正常的灼热。宁湛檬肌肤细腻光滑，单只这么虚虚握着就让他有了心神不守的错觉。而至方才青年指尖微动，在他的掌心划过，一时从掌纹上绵延散开的□□入侵四肢百骸，竟是如同万蚁噬骨。
裴徵放在身侧右手在宁湛檬察觉不到的地方五指一握，如同在宽慰内里煎熬灼热的念想，放在桌上的左手却是如常，就连脉搏都不曾变动一分。
那厢，陈小柳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两位大人的表情，见宁湛檬隐隐有同情之色，当下如同的了讯号一般喜不自禁，益发把自己往惨里说。
“不难过，”眼见着陈小柳在哪里凄凄惨惨哭唧唧，宁湛檬又把那盘摆好的有翼爱心递到了小鬼修的面前：“债可以慢慢还，先吃点东西高兴高兴？”
如此说着，宁湛檬不动神色的向着陈小柳勾了勾手。陈小柳有些不确定的飘了过去，在那盘鸡心上盘旋了几圈，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吃了起来。宁湛檬在一旁颇为矜持的看着，紧接着直接趁其不备——把空着的左手偷偷伸过去，状似安慰的摸了一下。陈小柳微微一呆，少顷还是放松了下来。
宁湛们笑眯眯的缩回手，水汽密度多了好几倍的鬼修果然手感颇佳，多摸几下估摸着比帝国最高级的护手霜还要保湿。眼前的陈小柳稍微喂点东西就随便给摸，这一点倒是和路边的小野猫一样极戳宁湛檬这种大型狮鹫的萌点。
鬼修身为灵体，寻常食物消用起来自有一番独特法门。此时的陈小柳在那盘烧烤上穿过来穿过去，极具吸附活性的生物浅表少顷就沾染上了香喷喷油腻腻的鸡翅味。在他吃的正欢之际，忽的处于被压迫底层的弱者直觉让他心中一颤，一抬头就对上了裴徵那寒意摄人的目光。
陈小柳：！！！
裴徵眼神里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陈小柳蓦地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正在享用的是裴徵大大的道侣亲手送过来的、带着特殊含义的爱心烤物小拼盘！自己就这么想都不想大大咧咧的吃了，简直无异于ntr的挑衅——陈小柳一缩，抖抖霍霍的扒拉着盘子，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宁湛檬似有所觉，一手支颐，侧过脑袋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裴徵。
“快要天亮了。”裴徵道。
陈小柳：等等——我、我活不过天亮了吗？！
“这家店到五点就会打烊，还要加单吗？”
宁湛檬眼睛一亮：“再加几串烤翅，回去带给白米他们。”
说话间，宁湛檬已是一溜烟离开包间找店主去了。只剩一人一鬼的房间内瞬间气氛冷凝下来。
“裴、裴大人，”陈小柳吸溜了一下鼻子，努力把半透明的一张娃娃脸挤得谄媚无比：“小、小柳之前看报纸就觉着裴大人与宁大人是天作之合，佳侣天成，缘定三生，龙凤天配……”
裴徵：“直说。”
陈小柳微微一抖，在金丹期的威压下只觉得所有小心思都无所遁形。然而……但凡还有一线别的出路，他都不会壮着胆子求到裴徵这里，同理，有散修盟的满天要价在先，除了裴徵，他倒是当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百年难遇的阴宅灵力场，比起一纸房契，相比更重要的是灵力场的图纸。
若要真正探清灵力场的虚实，少说也要有一位金丹坐镇。散修盟对图纸开出了四十万万灵石的价格，欺负的便是他一个炼气鬼修无权无势无所依仗。昆仑那里他是万万不敢去找死，南省的皇麟又远在千里之外，唯一能代替散修盟的便是裴徵。
“裴大人，”陈小柳鼓起勇气：“灵力场的图纸……”
“三万灵石。”裴徵简洁道，陈小柳所求与他所料不差。眼下的鬼修也算是宁湛檬半个所有物，卖他个人情倒也无妨。
陈小柳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图纸一事，各方开价向来在十万左右，买主身份越低，开价也只会往高了走，断断没有在三万以下的道理。若当真是三万……陈小柳脑海中灵光一闪，蓦地摸清了裴徵的意思。老宅的灵力场一旦开发出来，很可能将一跃成为整个北省低阶鬼修的聚集地，而以鬼修的特性，届时带来的情报将无穷无尽。
“能向裴大人效命，是小柳的荣幸！”陈小柳瞬间反应过来，慌忙不迭表忠心。
“明天会有人与你接洽。”裴徵看了眼半空中的陈小柳，并未多言。北省埋下的线人并非只有这一处，但他却并不介意向低阶鬼修伸出援手。一方面，鬼修能带来的情报价值要远超普通线人，另一方面——
不给陈小柳找点事做，以他的蠢劲，八成只能走投无路投靠宁湛檬做鬼奴。裴徵微微皱眉，宁湛檬似乎很喜爱鬼修的手感，此时正值入夏，若真把陈小柳带回s市用于室内加湿或是降温纳凉，都不是他所愿看到的。
鬼修——有什么好摸的？裴徵颇为不解，毫无硬度的触感，相比于金丹期的羽翼，定然是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