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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碧垂斯离开以后，阿尔塔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少爷。”
修尔用一种令他感到陌生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阿尔塔斯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他与少年对视，一如既往地微笑。
“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少爷？”
修尔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一醒来就见到你和碧垂斯抱在一起，看起来非常亲密的样子。”
阿尔塔斯眯了眯眼，他笑得很愉悦，“所以您是吃醋了吗？少爷。”
修尔对于他是否吃醋的问题避而不谈，“阿尔塔斯，你和碧垂斯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见他的少爷似乎并不愿意承认吃醋的事实，阿尔塔斯不禁有些不满。他很好地掩藏起了眼底逐渐浮现出来的恶趣味，片刻之后终于缓慢地开口回答。
“我和垂斯的关系确实非常亲密。”
修尔少爷闻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阿尔塔斯盯着少年明亮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们曾经睡在一起、曾经咽下对方吃过的食物，我们穿过同一件衣服、抚摸过对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够了！不要说了！”修尔抬起眼睛，他的眉眼精致锋锐，干净的嗓音带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阿尔塔斯，那么——你爱她吗？”
阿尔塔斯似乎怔了怔，紧接着他微笑着回答，目光真挚，“我当然爱她。”
毕竟，那可是他的姐姐大人啊……
——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姐姐大人。
修尔闻言又面无表情地盯着阿尔塔斯看了许久，最后他垂下浓密的眼睫毛，浅棕色的眸子被彻底遮掩住。从阿尔塔斯所在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少年浅白色的发丝和淡粉色的嘴唇。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家少爷整个人都显得淡淡的。浅白的头发、浅棕的眼睛、苍白的肌肤、淡色的嘴唇……以至于很容易就能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会消失的错觉。
阿尔塔斯的视线停留在少年紧抿的薄唇上，他知道少年现在心里一定非常难受不安，只是少年不愿意将这种脆弱的情绪在他面前轻易地表露出来……
——真是个傲娇又逞强的小少爷啊。
阿尔塔斯弯起嘴唇笑了，走过去将清瘦的少年轻轻抱进怀里。然而出乎意料的，在他触碰到少年的那一瞬间，少年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放开！”少年睁大眼睛瞪着他，“别碰我，阿尔塔斯！”
阿尔塔斯微微皱了皱眉头，搂住少年的手却没有半点儿放松，“少爷，您先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放开我！”修尔脸色渐渐发白。在这种距离下，他可以清晰地闻到阿尔塔斯身上沾染了属于碧垂斯的味道。而当这种陌生的味道铺天盖地朝他汹涌而来的时候，令修尔觉得呼吸困难。
并不是这种味道有多难闻，也不是修尔闻不得陌生的味道。只是阿尔塔斯身上沾染了属于其他女人的味道——这个认知让修尔觉得难受极了。
“少爷……”
正在不断挣扎的修尔少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这让他暂时停止了挣扎。修尔少爷无意识地伸手捂住嘴，浅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剧烈咳嗽中逐渐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等到修尔停止咳嗽并且松开捂嘴的手，一旁担忧不安的阿尔塔斯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正当阿尔塔斯准备替少年擦拭被泪水沾得一片濡湿的脸颊时，下一秒，他却怔住了。
阿尔塔斯皱起眉头，他伸出手，温暖的指尖慢慢划过修尔显得格外殷红的唇瓣。
“少爷……”
修尔眉毛微蹙想要躲开阿尔塔斯的触碰，后者却忽然伸手禁锢住他的脑袋，紧接着单薄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阿尔塔斯伸出舌尖缓缓舔过少年嫣红的嘴唇，他就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少年长长的漂亮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脸庞，但是这种轻柔舒适的触感却丝毫不能减缓逐渐涌上他心头的、那种沉重的感觉。
“少爷，”阿尔塔斯轻声说道，他继续舔舐着少年的嘴唇，好像要将上面殷红的颜色都抹去一样，“这是血，你吐血了。”
修尔沉默片刻，他伸出刚才他捂嘴的手，白皙细嫩的手掌上赫然一片猩红。
“我知道。”
阿尔塔斯盯着他家少爷清透的眸子，后者眼里完全没有流露出类似于惊恐或者诧异的神情。修尔过于平淡的反应令阿尔塔斯紧皱起眉头，“少爷，请您诚实地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之前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修尔轻声说道，“这是第一次。”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尔塔斯用手绢仔细擦拭着他的手。香软的手绢缓缓蹭过白嫩的肌肤，那种细腻轻柔的感觉、再配上阿尔塔斯认真的神情和一丝不苟的动作，让修尔甚至有一瞬间从中读出了某种“虔诚”的味道。
——虔诚吗？
修尔忽然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上翘，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阿尔塔斯看见他家少爷居然还能笑着说出这句话，顿时更加心疼了。他用干净的手指按住少年的脸颊，直视少年浅色但是鲜艳的眼瞳，“是真的吗？少爷。”
“当然，难道你认为我在骗你吗？”
“不，我只是惊讶于您异常冷静的态度。”
修尔微微弯起眼睛，他也盯着阿尔塔斯的眸子看。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看起来幽静遥远，但是温存柔和。
修尔扯开唇角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笑，“如果我说……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阿尔塔斯，你会相信我吗？”
“我当然会相信您。”阿尔塔斯低下头亲吻他的唇角，那里仍然带有鲜血的腥甜气味，“我相信您——肯定不会有事的。”
碧垂斯的话仿佛就在阿尔塔斯耳畔响起——
——“只要完全按照密信上所写的做，修尔少爷是不会有事的。时间期限是两个月，阿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让修尔少爷平安无事的。”
阿尔塔斯微笑着注视他家少爷白净的小脸，深黑的眼睛里似乎逐渐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少爷有事。
“阿尔塔斯，其实我有事也挺好的不是吗？”修尔眯了眯眼，轻声说道，“你刚才说你爱碧垂斯，你的神情让我知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但是阿尔塔斯，我爱你——这也是发自肺腑的。”
阿尔塔斯徐徐摩挲着少年细软的发丝，禁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他喜欢从他的少爷嘴里听见“我爱你”这句话——这句宛如宣誓、又等同于告白的话。
“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小小的孩子，或许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或许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修尔垂下睫毛，声音逐渐变得低缓，“可是我仍然深爱着你，阿尔塔斯，我希望你能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但同时我也希望你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修尔说道，“所以我出事了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这样你就可以脱离束缚、重获自由，跟你自己真正喜欢、或者是想要陪伴的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明明难受极了却还是咬紧嘴唇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明根本离不开他却仍然愿意让他选择其他人……阿尔塔斯伸手抚摸着少年细腻的脸颊，觉得整个心脏都因为少年这番话而变得暖融融软乎乎的。
“少爷，您真是可爱。”阿尔塔斯用指尖轻轻蹭了蹭他苍白的小脸，眼神宠溺语调温柔，“您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修尔垂下睫毛没有理睬他的调戏，现在他只觉得空气中溢满了黏稠的血腥味儿，令他根本闻不到其他东西的味道，就连属于阿尔塔斯的气息也被浓郁的血腥味儿完全掩盖起来。
紧接着修尔感觉到他的脸庞被阿尔塔斯轻轻捧了起来，他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色彩斑斓。
他的视野中只剩下阿尔塔斯深黑幽远的眸子，其他东西仿佛都被模糊成了彩色的幻象。
然后他听见阿尔塔斯温和柔软的声音，“少爷，我也爱你。还有，我确实爱垂斯，因为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修尔怔了怔，他从来都没有听阿尔塔斯提起过这件事情。
“嗯，但垂斯不是我的亲姐姐，我们只是从小相依为命。”阿尔塔斯轻声说道，“我爱垂斯，是因为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仅此而已。”